這天上午，我接到霍獨步的電話，讓我去他家裡參加一個會議。

　　給別人打了個電話，才知道大家都接到了通知，當即便和包志強、葉桃花一起趕到他家。到了現場，文寧、何振宇、彭大刀已經到了，就在院中的遮陽傘下坐著，桌子上還擺著各種果汁。

　　霍門八將，唯獨少了武偉和趙七殺，他倆一個受傷住院，一個暫時停職。

　　文寧現在和我關係很好，見到我後立馬打了招呼，還主動坐在我的身邊，低聲問我趙七殺的事情怎麼樣了。

　　我說人家對你沒有興趣，現在就想對付向影。

　　文寧的一張臉馬上垮了，還想說點什麼，霍獨步看到了，皺著眉道：「有什麼事私下再說，現在開會。」

　　文寧立刻就閉了嘴。

　　大家圍在遮陽傘下的長桌旁，霍獨步坐在首位，面色有些陰沉，看得出來心情不是太好。

　　眾人你看看我、我看看你，誰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。

　　我用眼神詢問文寧，文寧卻搖搖頭，表示並不知情。

　　霍獨步也不說話，擺弄了一會兒手機，眉頭不時緊皺，似乎在給誰發消息，始終不太順利的樣子。

　　過了一會兒，他將手機丟在桌上，發出「啪」的一道聲響，接著擡頭看向眾人說道：「向影沒有消息，嚴永年也幹不掉，宋漁更是遙不可及……傅會長現在非常生氣，覺得咱們都是一群廢物，根本沒有資格統治省城。」

　　眾人陷入沉默。

　　傅秋風都沒辦法，我們就更沒轍了。

　　霍獨步雙手交叉，兩隻手肘放在桌上，臉色極其嚴肅地說：「我這個地下皇帝怎麼來的，想必大家都很清楚……沒有龍門商會支持，現在就是坨臭狗屎，你們更是一文不值！傅會長不開心，將我一頓臭罵，我就要把壓力轉移……」

　　霍獨步看向左右：「以上提到的這些人，哪怕隻是幹掉一個，也是龍門商會的大功臣！不光是我對你青眼有加，傅會長也會對你格外器重，前途一定大大的有！」

　　文寧一聽，立刻低聲對我說道：「好機會啊，一般這種任務，完事都會獎勵個大項目，收益不低於八位數的那種！咱倆想個辦法幹掉向影怎樣？」

　　我皺起眉：「你又想舔趙七殺了吧？」

　　文寧著急地說：「怎麼能叫舔呢，這叫深情……」

　　我說你連向影在哪都不知道，還想幹掉人家，別癡心妄想了。

　　文寧輕輕地咂著嘴，終於不再嗶嗶。

　　而我卻意識到，這似乎是個接近傅秋風的好機會，腦子裡迅速萌發出一個主意來，但還不夠成熟，因此並未當場提出。

　　看我們誰也不搭腔，霍獨步相當無奈，擺擺手說：「我要是做不成地下皇帝，你們一樣討不了好……算了，都散了吧，回去好好想想該怎麼辦，誰有主意記得第一個告訴我。」

　　一眾人相繼離開。

　　回去的路上，我便立刻給二愣子打電話，問他嚴永年的事情怎麼樣了。

　　二愣子告訴我，罪證已經掌握的差不多了，最近就要將他拿下、法辦、移交軍事法庭。

　　「就這兩三天的事情。」二愣子說。

　　「行，我知道了。」

　　掛了電話，我組織了下語言，又給霍獨步打了過去。

　　既然嚴永年肯定要完蛋，我也完全插不了手、幫不上忙，不如順便利用這事達成一些目的，雖然不太道德，但也算物盡其用了。

　　「哎，什麼事。」霍獨步接起來。

　　「霍老大……」我的聲音低沉：「嚴永年，或許我能幹掉！」

　　「你確定？！」霍獨步的語氣立刻高亢起來。

　　「不一定，隻能說試試吧……」我繼續沉沉地道：「記得我和常文彥爭奪兌將，出來幫我的那群軍人嗎？我在軍中有個朋友，已經做到營長級別了，那次就是他幫的我。」

　　「你接著說。」

　　「我和這個營長關係很好，經常一起吃飯、喝酒，曾經聽他說過這個嚴永年。」按照自己之前構思好的內容，我徐徐道：「他對嚴永年意見很大，說這個人經常利用職務之便貪取錢財，等有機會一定要將他告下來……」

　　「有證據嗎？」霍獨步立刻問道。

　　「有！」我說：「但他擔心嚴永年背景雄厚，告不下來，所以一直沒有行動……就在剛才，我給他打了個電話，鼓勵他將證據舉報到上級去……到底有沒有用，最近兩三天就知道了。」

　　「有用，肯定有用！」電話裡，霍獨步心情大悅地說：「江城，幹得漂亮！我立刻把這事告訴傅會長，讓他那邊也使使勁，一次性按死嚴永年！」

　　掛了電話，我長長地呼了口氣。

　　我知道嚴永年一定會完蛋的，也知道事後一定會得到霍獨步、傅秋風的表彰，自己的地位在霍門八將之中必定直線上漲……

　　但一想到嚴永年曾經救過天脊股份，還救過向影，心裡還是有點難受——雖然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誰，做這些事也是因為劉仁正的命令……

　　算了，還是那句話，物盡其用吧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果不其然，短短兩天之後，霍獨步就得到消息，軍方已經在調查嚴永年的事情了。

　　當時霍獨步在醫院探望受傷還未痊癒的武偉，何振宇、彭大刀也在場。文寧不在，自從他和武偉吵過一架，現在已經不怎麼來往了。

　　接到傅秋風的電話，霍獨步很是開心，病房裡的幾人也都非常高興，大家喜氣洋洋、眉開眼笑宛若過年一樣。

　　「這次多虧了江城啊！」霍獨步難掩笑意，嘴巴咧得像個西瓜：「回頭一定要好好獎勵他！」

　　幾人左看右看，誰都沒有說話，最後還是武偉開了口：「江城嘛，還是有實力的，就是心眼太小……上次展銷會那個事，明明就是他的錯，還死不承認，渾身上下就嘴最硬！」

　　何振宇、彭大刀也紛紛點頭：「就是，人品太差，沒配合好武哥就算了……還倒打一耙說是武哥的錯。武哥怎麼會冤枉他？真是搞笑。」

　　霍獨步一擺手說：「好啦，過去的事就不提了，這次人家確實立了大功！」

　　幾人這才不說話了，但是心中仍舊隱隱的不服氣。

　　就在這時，霍獨步又接了個電話，接完以後面色迅速變得難看起來：「嚴永年那傢夥似乎收到風，竟在軍方抓捕之前翻牆跑了！好在傅會長已經掌握了他的位置……振宇、大刀，你倆趕緊去攔截下，抓到人直接交給軍方就行！」

　　「好！」何振宇、彭大刀立刻站起，二人知道這是在給他們立功的機會。

　　嚴永年再也不是當初風光的大校，再也不能指揮一大群持槍的兵，現在相當於落水狗，必須去踩兩腳。

　　「我也去！」武偉見狀，立刻從病床上坐起來。

　　「你去幹什麼，你的傷還沒好……」

　　「好了！」

　　霍獨步還沒說完，武偉已經下了床，實際上並沒好透，但他同樣不想錯過這次立功機會，當即摸著自己的肚子說：「放心吧霍老大，沒啥問題！」

　　霍獨步隻好點點頭：「行吧，那你小心。」

　　如此，武偉、何振宇、彭大刀三人當即一起出門，各自帶了一些手下風風火火地朝嚴永年逃竄的方向去了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嚴永年確實收到消息，提前跑了。

　　此時此刻，他駕駛著一輛吉普車，瘋狂地朝城外逃竄而去，一邊開車還一邊罵罵咧咧：「劉仁正啊劉仁正，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事，說拿下我就拿下我，真就一點情面都不講了！」

　　他不知道自己能跑多久，但隻要能逃到郊區，再往大山裡面一鑽，憑他的能力躲個三五年都不是問題！

　　一座大山已經近在眼前，嚴永年不自覺加快了速度，一雙眼睛也逐漸變得狂熱起來。

　　逃！逃！逃！

　　離開這個地方，奔向新的生活，好在這些年的積蓄也夠了……

　　然而經過一處岔路口時，異變陡生。

　　路邊突然竄出一輛SUV，以極快的速度衝上來，狠狠撞在吉普車的側門上。

　　「轟——」

　　吉普車當場側翻，還在地上打了兩個滾，各種零件頓時碎了一地，擋風玻璃徹底破裂，車門也癟掉了。

　　「踏踏踏——」

　　一大片腳步聲響起，正是武偉、何振宇、彭大刀帶著一群人衝上去。

　　「武哥，你慢一點，身上有傷，還是在我們後面吧！」何振宇好心地提醒道。

　　「是啊武哥，你的傷還沒好，不要衝在最前面了！」彭大刀也叫了一聲。

　　「沒事，我的傷早好了！你倆都往後退，我的年紀最大，讓我到最危險的地方去！」武偉的傷根本沒好，走起路來還一瘸一拐的。

　　但他生怕落後，讓別人搶了功，兩條腿轉得飛快。

　　「不危險啊武哥，車撞成那樣子，氣囊都彈出來了，人在裡面肯定暈了！你不要逞強了，我們上就行了！」何振宇和彭大刀心疼他，還用手去攙扶他的胳膊。

　　廢話，老子不知道沒危險嗎？

　　就是知道沒危險，才想沖在第一個啊，要不之後怎麼把幹掉嚴永年的功勞攬在自己身上？

　　武偉在心中腹誹著，同時甩掉兩人的胳膊，搶先一步抵達吉普車前，然後伸手去拉車門。

　　「砰——」

　　與此同時，車門自行開啟，嚴永年的腳最先伸了出來。

　　是他踹開了門。

　　他沒有暈！

　　緊接著，嚴永年的手也伸了出來，手掌中還握著一支黑漆漆的槍！

　　是的，嚴永年有槍，是他翻牆逃走之前特意偷的。

　　沖在最前面的武偉看到這幕都懵掉了。

　　「這不是真的……這不是真的……這一定是個夢……其實我還在病床上……」武偉閉上眼睛試圖洗腦自己，可惜槍聲還是響了。

　　「砰——」

　　「啊——」

　　火藥味瀰漫在空氣之中，武偉慘叫一聲，睜眼一看，自己的腿已經在淙淙流皿，接著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。

　　「我的腿啊……」武偉嘶聲慘叫，伸手去捂自己的腿。

　　「砰砰砰——」

　　嚴永年又連開數槍，何振宇、彭大刀等人一鬨而散，再也沒有人敢上前觸他的黴頭了。

　　其實這時候就能看出嚴永年非常有人性了，雖然他貪過錢，但也沒到喪心病狂的地步，即便開槍也沒刻意傷人。

　　否則以他的槍法，何振宇、彭大刀這些人豈能安然逃脫？

　　也就是武偉離他太近，威脅性也最大，所以才被他打傷了一條腿！

　　但是武偉驚天的慘叫聲還是搞得他心煩意亂，本來被抓、跑路就心情不悅，還像殺豬一樣嚎叫，擱誰能脾氣好？

　　「亂你媽的！」嚴永年狠狠一腳踢在武偉的大臉盤子上。

　　嘴巴豁開、鼻樑斷裂，人也當場昏厥過去。

　　世界終於清凈下來，嚴永年迅速看了一下左右，何振宇、彭大刀也跑得不見蹤影了，當即就準備逃向另一邊的田地了。

　　「嗡嗡嗡——」

　　就在這時，路的兩邊同時傳來劇烈的轟鳴聲，赫然有十多輛軍車同時朝著這邊開來！

　　嚴永年心裡咯噔一下，立刻躲在側翻的吉普車後，手裡的槍也迅速瞄向左右。

　　軍車紛紛停下，至少幾十名軍人竄了下來，大家手裡也都握著鋼槍，但在看到嚴永年手裡的槍後，立刻各自尋找掩體躲了起來。

　　兩邊迅速對峙，場面肅殺。

　　「都是自己兄弟！」嚴永年嘶吼著：「都退一退，放我一條生路，否則別怪我的子彈無眼！」

　　嚴永年能做大校，雖然是劉仁正的提攜，但也離不開他自己的努力，絕對是一步步從最底層爬起來的。

　　——當年的各種比武競賽，他也是拿過無數第一名的！

　　不誇張地說一句，別看現場這麼多兵，要真想拿下他，至少得付出兩位數的生命代價！

　　「你開一槍試試！」

　　就在這時，其中一輛軍車的門打開，一個面容威嚴的中年男人走了下來。

　　他，就是劉仁正！

　　「劉政委！」看到他，嚴永年愈發委屈了：「我跟了您這麼多年，就因為犯了一點錯，一定要趕盡殺絕嗎？！」

　　「你那是一點錯嗎？！」劉仁正怒吼著：「你當初入伍時，是怎麼對著國旗宣誓的？你對得起自己身上的軍裝嗎，對得起自己頭頂的國徽嗎？！竟然還抱怨上了，拿下你有什麼不對？！我現在就走過去，親手將你這個傢夥逮捕……有本事你就崩了我！」

　　劉仁正邁著大步而去。

　　「劉政委！」

　　「劉政委……」

　　四周的戰士紛紛阻攔，但都被他擺手制止了。

　　「嚴永年，你要是還有點良心，眼裡還有國家、人民和我這個上級……就立刻把槍扔了，繳械投降！」劉仁正步伐不停、行走如風。

　　「劉政委！」嚴永年把槍一扔，一頭跪倒在地，嚎啕大哭起來。

　　眾士兵想衝上去，但再次被劉仁正阻攔了。

　　劉仁正走過去，將嚴永年擁在懷裡。

　　「拿下你……以為我就不難過嗎？可我要對得起自己的位置啊……」劉仁正抱緊嚴永年，淚流滿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