繼雲城的漁利金融公司之後，天脊股份大樓似乎也要成為省城的必玩項目了。

　　宋如煙一聲令下，眾人紛紛放開手腳打砸起來，各個高管的辦公室都慘遭蹂躪，其中又屬包志強砸得最積極、最起勁，邊砸邊罵宋漁就是個狗東西，氣得葉桃花又在暗地裡踢了他好幾腳。

　　但沒折騰多久，警方就趕來了，大家當即一鬨而散。

　　和我之前預料的一樣，上層十分震怒，畢竟這是省城，二三百人一起出動去砸人家公司，影響相當惡劣，一場轟轟烈烈的抓捕行動隨即展開。

　　——上次李東帶人攻進龍門商會，還殺了一個人，上層已經很憤怒了，隻是找不到屠龍會，這次有名有姓有根有底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。

　　有關係也不行，宋如煙當然是找了人的，結果人家明明白白地說：「你們做得太過分了，根本就壓不住，把省城當什麼了，三四線小城市？該自首就自首、該認罪就認罪，哪怕日後再爭取寬大處理呢，現在想當做無事發生肯定是不行的。」

　　宋如煙沒辦法，隻能安排一些人去頂罪，結果全都是一些小蝦米，上層仍覺得不滿意，要求必須交出幾個頭目，不然交代不了。

　　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，天脊股份啥損失都沒有，我們還得搭進去不少人。

　　——砸了人家公司以為不用賠錢？全天底下都沒這個道理，尤小七當天下午就報了警，龍門商會自然是要賠償很大一部分金額的。

　　誰還沒有點關係了，真就隨意被你拿捏？

　　大家聚在一起開了個會，最終決定讓小波、寧清、羅威、聶明四個人去自首，他們是各區的幹將，分量自然是夠了的，符合「頭目」這個標準。

　　上層這才點頭。

　　小波等人都要麻了，本來做這幹將就一波三折，上來下去好幾次了，現在又要蹲號！

　　好在我們後續肯定會找關係，而且積極賠償、道歉、息事寧人，大家蹲幾個星期到一兩個月就可以出來了。

　　位置肯定給他們留著，別人想換我也不會給機會的。

　　宋如煙忙得灰頭土臉，我卻不大顧得上這些，心裡還惦記著二愣子。

　　眾人散了以後，我又給尤小七打電話，得知他已經聯繫上劉仁正了。

　　「劉政委說救不了二愣子！」尤小七著急地說。

　　「為什麼？！」我很震驚。

　　「沒有證據！現在隻有你的一面之詞，對面卻是人證物證俱在！劉政委說他向警方和上級反饋了，但是希望估計不大，按照正規流程的話，二愣子肯定是沒命了！」

　　「那要是按照不正規流程呢？」

　　「劉政委這種人，就不可能走不正規流程！」尤小七嘆著氣。

　　「我來試試！」我咬著牙，掛了電話。

　　很快，我又給李東打過去。

　　電話接通，我迅速講了一下二愣子的事情。

　　「我明白了！」李東沉沉地道。

　　「你明白什麼了？」我莫名其妙。

　　「讓我去劫獄唄！」李東大大咧咧、滿不在乎地說：「反正我已經是通緝犯了，還殺了好幾個人，多加一項罪名也無所謂！嗯，你等著吧，我馬上糾集幾個兄弟去劫法場……」

　　「劫你妹的法場！」要不是實在沒心情，我幾乎要被他氣笑了，「你以為是古代，官方也用冷兵器啊，還沒靠近就被突突死了好吧……而且不能劫啊，二愣子清清白白的一個小夥子，都混到暗衛員的位置了，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，憑什麼讓他背上殺人的鍋？」

　　「那你什麼意思？」李東反問。

　　「你們大當家的背景不是很雄厚麼，上次都能把古雨的兵調走……」我沉沉地道：「幫忙發揮一下關係……」

　　劉仁正百分百有關係，但是他不肯用，就隻能我來另闢蹊徑了。

　　屠龍會的大當家沒有問題，就連古雨都說別招惹他，有他出手的話，可助二愣子脫險！

　　「這個恐怕很難……」電話那邊，李東為難地說：「大當家之前講了，他平等地痛恨宋家每一個人，你和宋如煙在他看來屬於狗咬狗，他看熱鬧還來不及，不會出手相助……」

　　「你試試吧！」我咬著牙：「你就說，二愣子好好活著，我和宋如煙才能繼續戰鬥下去！」

　　「行吧，我試試看！」李東掛了電話。

　　我便拿著手機焦急等待，稍微有點動靜就湊過去查看。

　　不一會兒，手機響了，是宋如煙打來的。

　　我現在有點煩她，不想接她電話，就沒有理。

　　結果她一直打，足足打了十幾遍，我隻好接起來惱火地問：「幹嘛？」

　　「怎麼不接我電話呢？」宋如煙同樣氣急。

　　「不讓你攻天脊股份，你非要攻，現在好了，我的幾個兄弟都進去了！」我沖她發著脾氣。

　　「又不是不出來了，至於嗎你？」

　　「不是你的兄弟，你當然不著急！」

　　「等他們出來了，多給他們撥幾個項目當做賠償行吧？行了，別急了，現在要談正事！」知道離了我不行，宋如煙強忍怒火，哄著我說：「向前看行不行？」

　　「……什麼事？」我隻好問。

　　「我還在查宋漁的去向……」宋如煙沉沉地說：「劉仁正出差了，二愣子完蛋了，他們能跑到哪裡去？據我估計，八成回雲城了！等確定他的位置了，你就趕緊過去抓人！」

　　「雲城是宋漁的地盤啊，你咋確定他的位置？」

　　「你忘了嗎，咱在雲城也有人啊，龍門集團的董事長蕭雲湧！」

　　蕭雲湧？

　　拉球倒吧，他早被我們控制了！

　　「行，你查吧，有消息跟我說一聲就行。」我根本沒當回事，直接掛了電話。

　　知道宋如煙是在瞎折騰，我就沒有放在心上，仍舊等著李東的來電。

　　謝天謝地，十幾分鐘以後，李東終於打來電話，但他剛剛開口就潑了我一盆涼水。

　　「大當家沒同意！」李東嘆著氣道：「和我說的一樣，他看熱鬧還來不及……不可能幫忙的。」

　　「……能安排我們倆見一面嗎？」我咬牙問。

　　「你見他幹什麼？」

　　「我要親自和他談談！」

　　「……你瘋了嗎？！」李東吃驚地說：「他恨死宋家人了，還敢蹦躂到他面前？不當場殺了你才怪！」

　　「第一，不會，當初宋採薇犯到他手裡，他本來想殺的，但被關少青以『時候未到』的理由阻止了，他不殺宋採薇，自然也不會殺我；第二，我沒有辦法了！不這麼做，二愣子就完了！」

　　「可是……」

　　「別可是了！」我嘶吼著：「安排我們見面！」

　　「好吧。」李東終於答應下來，「你要以宋漁的身份和他見面是吧？」

　　「是的！」

　　「行，等我消息。」

　　掛了電話，我便立刻出門，倒了兩次車，換了兩身衣服，最終住進某個黑旅館裡，將自己面上的妝容全部卸掉，恢復了原來的容貌和樣子。

　　接下來，我便靜靜地等待著。

　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，一直到晚上的十點多，李東終於給我打來電話，約我到郊外的一個破廟見面。

　　我立刻打了個車前往，到地方後發現真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，就是一片蒼茫的野地裡立著一個殘敗的土地廟，連磚牆都不完整，破破爛爛、凹凸不平。

　　李東正在這裡等我。

　　我很震驚，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見面？

　　「不是我選的地方，是大當家發的位置！」李東解釋：「每次見面都是這樣，他說在哪裡見，我們就在哪見……每每見面，都是這種荒涼的郊外，應該是不想被別人看到吧……」

　　「他的身份真是成迷！」我咂嘴道。

　　「迷得都不行了，反正沒人知道是誰！」李東繼續說道：「其實大當家還沒答應和你見面……」

　　「啊？」

　　「你別著急！」

　　李東安撫我道：「但是我約了他，謊稱有事彙報……你先藏起來吧，等我倆見面了，你找機會現身。」

　　「行。」李東這麼賣力，我也不說廢話，當即躲進土地廟中。

　　土地廟裡黑漆漆的，不用刻意躲藏也能掩好身形，盤腿往土地老爺的雕像下面一坐就行，外面的土地和荒草在明亮的月光下一覽無餘。

　　「保我今晚成功！」我沖土地公抱了抱拳，還從口袋裡摸出兩個口香糖放到了供桌上。

　　不一會兒，門外便響起腳步聲，野地裡逐漸走過來十幾個人，為首的正是臉上戴著哪吒面具的屠龍會大當家。

　　剩下的十幾個人也是個個面容彪悍、身形健壯，無一不是能打的主兒。

　　「大當家！」看人來了，李東立刻迎了上去。

　　「這麼晚約我出來有什麼重要的事？」大當家站定，沉聲問道，仍舊壓著嗓子，似乎很怕別人認出他是誰來。

　　「……還是二愣子那個事！」李東硬著頭皮說道：「大當家，你就幫幫忙吧，這都是我兄弟！」

　　「就因為這個事，你半夜約我見面？！」大當家的聲音嚴厲起來。

　　「是的！對我來說特別重要……」

　　「砰——」

　　話未說完，大當家直接踢出一腳。

　　李東一屁股坐倒在土地裡，卻仍昂著頭說：「大當家，你就幫幫忙吧！」

　　大當家不說話，又是一腳朝著李東踹去。

　　我終於看不下去了，立刻衝出廟去，大喊一聲：「住手！」

　　這還是我恢複本來面目後第一次和大當家見面，哪知他竟一眼認出我來：「宋漁！」

　　面具下的那雙眼睛充斥恨意，聲音更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，彷彿已經恨了我一千年、一萬年那麼久。

　　在他喊出宋漁的瞬間，身後的十幾個人立刻一擁而上。

　　我是來求助的，不是來打架的，所以就沒反抗，直接便被他們按倒在地。

　　「大當家，聽我說一句話！」我嘶吼著。

　　「不聽，直接殺了！」大當家沉沉地道。

　　其中一個漢子直接摸出刀來，作勢就要往我脖子上砍。

　　「別！別！」李東立刻撲了過來，趴在我身上說，「大當家，是我帶他來的，要殺就殺我吧，和他沒有關係！」

　　「是我強行要求他的！」我嘶吼著：「殺我，和他沒有關係！」

　　「感情這麼好啊？」大當家冷笑著：「那就一起殺了！」

　　又一個漢子摸出刀來，一個劈向我，一個劈向李東。

　　「大當家，這可是你逼的！」我怒喝一聲，猛地推開身前的幾個人。

　　他們猝不及防，被我推了一個趔趄，但又很快朝我撲來。但有這一瞬間也足夠了，我猛地撩開衣襟，露出纏在腰間的數根雷管，一隻手也抓在了引線之上。

　　「來啊，一起死！」我嘶吼著，面目變得猙獰起來。

　　四周的人立刻不敢動了，就連李東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我：「卧槽，你啥時候弄的……」

　　作為省城的地下皇帝，還是天脊股份的董事長，想弄到這種東西實在太容易了。唯一不爽的是，身份都高到這種程度了，還要親自做這種以命相搏的事……

　　但是沒有辦法，為了二愣子，我隻能拼了。

　　面具後的那雙眼睛終於平靜下來，卻又多了幾分戲謔：「你想憑這個東西逼我救你朋友？」

　　「沒有，我隻是想和你談一談！」我認認真真地說：「好好地談一談！」

　　「……好吧，你成功了。」大當家擺了擺手，讓四周的人散開，「談吧！」

　　「首先，這事和李東無關。」我手裡仍抓著引線，這是對方願意聽我說話的基礎，所以絕不能丟，「我倆從小一起長大，感情非常深厚……他一開始不願意的，是我強迫他、威逼他……」

　　「行了，我原諒他，不要說了。」大當家再次擺了擺手。

　　這種身份的人，肯定不會言而無信。

　　「好。」我繼續說：「我不知道您和宋家有什麼恩怨，這麼希望宋家全部都死光光……但我可以肯定的是，必然和我沒有關係，我爸媽早早就過世了，我哥哥也遠走他鄉、不知所蹤。從出生開始，我就過著極其貧困的生活，從來沒招過你、惹過你……」

　　「得罪我的是龍門商會，而宋家等於龍門商會……能明白嗎？」大當家的聲音平和許多，看來雷管還是有作用的。

　　「那就更加和我沒關係了。」我呼了一口氣：「龍門商會一直被宋知書一家掌握，我家連插手的機會都沒有。」

　　「少來這套，敢說你哥沒有參與？」大當家冷笑。

　　「他是他，我是我。」我一字一句地說：「我們已經很久沒聯繫了……他想搶走我的股份，現在已經徹底鬧翻。坦白講吧……我不光要對付宋知書，還要對付宋塵。」

　　面具後的那雙眼睛變得凝重起來。

　　我知道這個方向對了，繼續說道：「龍門商會從一開始就和我沒關係，所有人都想把我擠走和踢出去，我對這個組織的控制力就是個零……他們不仁，就別怪我不義，我想要活下去，就必須殺光他們……所以，我們不是敵人。」

　　我認認真真地說：「大當家，我們是朋友，志同道合的朋友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