掛掉電話,擡頭看了一眼已經殘破不堪的公司,大家正在清理各種垃圾和毀壞的物件,梁國偉抱著一塊稀爛的硬碟哭泣:「我的武藤蘭松島楓蒼井空三上悠亞深田詠美波多野結衣啊……」
有人正在聯繫裝修公司,打算讓他們過來重新裝潢一遍。
我讓大家停手,說別破壞現場,然後讓梁國偉報警。
「啥?」梁國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,抱著硬碟怔怔發愣。
眾人也都表示不可理解。
身為社會人,乾的還是遊走在法律邊緣的買賣,大家本能反感、排斥警方,而且非常注重面子和尊嚴,被人砍得半死都很少去報警,這也是圈子裡不成文的規定了,誰報官肯定是要被人看不起的,俗話說江湖事江湖了嘛。
現在隻是店被砸了就要求助警局……
「不是有監控嗎,報警。」我重申了一遍訴求。
看我沒有在開玩笑,梁國偉當即放下硬碟,拿出手機打了110電話。
而我走出公司,繞著大院走了一圈。
期間撥通了向影的手機號碼,問她事情查得怎麼樣了?
向影家在各地都有產業,雖然到不了首富的級別,但也有一定的人脈和關係。一個個門面和店鋪,相當於一個個據點和基地,或許起不到特別大的作用,不能像短劇裡的龍王一樣橫掃整座城市,但幫忙探聽些消息、提供個住處之類還是沒問題的。
段星辰去外地找幫手的事情,並且和陸老九接觸的事,最早就是向影告訴我的。
從那時起,我就讓她打聽這個人了,老話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嘛!
關於陸老九,我已經了解了很多,知道他在臨市確實蠻強,「鎮壓九個區縣」並非虛言,但也因為行事太過霸道,導緻人緣不是太好,除了他自己的兄弟,基本沒有其他大哥願意和他共事。
還知道陸老九很晚才娶妻,年過五十才有了孩子,算是典型的老來得子。
直到現在,妻子也才剛過三十,兒子大概六七歲的樣子。
老夫、少妻、幼子,還有大把的錢,在臨市橫著走,也算人生贏家了。
「打聽到他老婆孩子住在什麼地方了嗎?」我最初的想法,是綁架他的家人作為要挾,看他還怎麼在雲城嘚瑟!
可惜向影那邊一直沒有什麼進展,包括今天也特別無奈地說:「沒有,隻能鎖定到某個高檔小區……再詳細就不知道了,具體哪個樓、哪個單元、哪一層都不清楚!小漁,對不起……」
向影是真的很想為我做點什麼,奈何手頭上的資源有限,語氣中是滿滿的慚愧,說到最後一句話時,甚至感覺都快哭出來了。
「你已經做得非常好了……幫了我很大的忙!」我趕緊說。
「可找不到陸老九的家人,這些消息都是徒勞的啊!」向影仍舊非常內疚。
「不是徒勞……」我沉沉地說:「能鎖定哪個小區就夠用了。」
「嗯?」向影表示不解。
「這樣,你去電子城,找一家『雲之夢數碼』的店,就說是我朋友,買個信號屏蔽器,可以幹擾一個小區的那種……」我細細地交代著。
信號屏蔽器這種東西並不複雜,很多大型考試都會用到,但也容易被不法分子利用,所以在正規渠道是買不到的。
我以前做兼職,在電子城打過工,所以認識賣這東西的人,當即安排向影去買一個,然後親自奔赴臨市……
交代完畢,警察正好來到公司,梁國偉當然一通哭訴,字字句句都指向陸老九。
「就是他砸了我們公司!」
「我們和他無冤無仇,真不知道哪裡得罪他了!」
「警察同志,青天大老爺,務必為我們做主啊……」
陸老九背靠馮德壽,但是我們也有關係,那就走正規流程唄!
公安局裡走一遭,看看到底誰占理!
定損完畢之後,警方便傳喚了陸老九,和我坐在調解室裡商量賠償問題。
「宋漁,你可真能耐啊,這點破事也要報警!」陸老九冷笑著,仍舊叼著他的破煙鬥,眼睛裡滿是不屑和鄙視。
「呵呵,這怎麼能是破事……損失好歹也破六位數了,讓我自己掏這個錢可不行!咋了,你敢砸,不敢賠啊?」我悠然自得。
「賠就賠唄,嚇唬誰啊,我就是瞧不起你!」陸老九吧嗒吧嗒抽著煙。
「你瞧得起能值幾個子啊,趕緊賠錢就完事了!」我打了個呵欠,一句話都不愛和他多說。
蓄意破壞別人財物是要拘留的,更何況他還是帶著人去打砸,更是沾染了些黑X會的性質,真要較真起來就得判刑!
剛到雲城沒多久,就坐了牢肯定不行,所以他就隻能破財免災。
除去賠償應該有的損失,還額外付給我一大筆錢,我才樂意在「諒解書」上籤了字,接著雙方在警方的要求下握手言和。
「宋漁,你真有本事啊,這就撈走我一筆錢……嘿嘿,看你有命拿,有沒有命花!」手都握在一起了,陸老九依舊嘴巴很賤,一邊笑還一邊低聲說著垃圾話。
「九哥,人在雲城,小心臨市失火啊!」我微笑著回懟。
「……什麼意思?」陸老九的面色沉了下來。
「沒啥,就是勸你輕點嘚瑟,夜路走得多了終遇鬼啊!行了,謝謝九哥的饋贈,這筆錢夠我躺平幾個月了!」我大笑著走出調解室,又轉頭去了楊守正的辦公室。
雖然楊守正是站馮德壽那邊的,但我還是希望和他搞好關係,既然來了肯定要去問候一下。
……
而陸老九,卻始終覺得不妥,我的一番話始終縈繞在他耳邊,急匆匆出了公安局後,便拿出手機給自己妻子打電話。
結果,竟打不通!
他又給另一個心腹打電話。
這名心腹平時負責陸老九家人的安危,帶著幾個人守在妻子身邊,基本二十四小時在崗,但是現在也打不通!
「您撥打的電話無法接通」的電子音一遍遍傳來,顯得空洞而又麻木。
不對勁,肯定不對勁!
想給其他人打電話去家裡看看妻子的情況,但他突然發現自己在臨市根本沒有朋友,能用到的兄弟基本都帶到雲城來了。
倒是認識一些官員,但人家怎麼可能幫他幹這個事?
「該死!」陸老九一跺腳,還是決定親自回去看看才能放心。
於是他給一個兄弟打電話,讓其開車來接自己。
「小七,來局子門口,多帶幾個兄弟跟我回趟臨市……」
幾輛車子很快抵達現場,其中一輛載著陸老九,二十多個兄弟緊緊跟隨。
臨市不遠,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就到了。
路上,陸老九仍不斷打電話,可惜始終是「無法接通」的電子音。
終於到了臨市,把車停在某高檔小區門外,陸老九帶著眾人快速走進,接著邁入某個單元門中,乘坐電梯來到自家門前。
接著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。
這一瞬間,陸老九的心都快蹦出來了,手心裡也蓄滿了冰涼的汗水。
這是一間複式,樓上樓下各三百平,此時此刻寬闊的一樓客廳內,幾個漢子正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,二樓則傳來小孩子嬉戲打鬧的聲音。
「九哥,你怎麼回來了?」幾個漢子立刻站起,一臉詫異地迎上來。
他們就是負責守護陸老九家人的保鏢,二十四個小時形影不離。
看到他們都沒有事,知道老婆孩子必定也好好的,陸老九這才稍稍鬆了口氣:「搞什麼,電話怎麼打不通啊?」
「是嗎?不知道啊……」幾個漢子紛紛拿出手機,「沒問題啊,信號好好的!」
陸老九不信邪,拿出手機給他們打電話。
嘿,這回都可以打通了!
「莫名其妙……」陸老九撓著頭,不知道究竟是咋回事。
「爸爸,你回來啦……」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從二樓沖了下來,拋掉手中的籃球和奧特曼,直接撲到陸老九的懷裡。
一個美貌婦人也笑臉盈盈地走過來:「不是去雲城出差嗎,這麼快就回來了?」
「哎,想你們了,回來看看!」陸老九笑呵呵的,將小孩抱起來摸了摸頭,又放下去,「沒事就行,我回雲城了啊!」
「神經啊你,剛來就走,怎麼不住一夜?」婦人過來拉住了他的手。
「不住啦,年紀大了,怕是伺候不了!」陸老九咧嘴一笑。
一群漢子都笑起來,婦人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:「當著孩子的面不要瞎說!」
「嗯,真要走了,就這樣吧,都注意安全啊!」陸老九交代幾句,帶著小七等人離開了家,穿過小區回到了車子上。
車子平穩行駛,又朝雲城的方向去了。
「宋漁就是個神經病,明明什麼事都沒有,還讓我提防臨市失火……就會打嘴炮嘛。」坐在車上,陸老九仍舊罵罵咧咧地吐槽著,「不過說來也怪,之前怎麼就打不通電話呢……」
就在這時,他的面色突然一震。
「不好,中計了!快,回去!回小區!」陸老九咆哮著,面上青筋畢露。
車子迅速調頭,朝之前的小區疾馳而去。
路上,陸老九趕緊打電話,倒是能撥得通,但是已經沒人接了。
更堅定了他的想法,確實出問題了!
回到小區,陸老九帶著小七等人瘋了一樣返回家中,果然看到大門敞開,幾個保鏢則都倒在了皿泊中。
老婆孩子,自然消失不見。
「啊啊啊啊啊——」陸老九嘶吼著、大叫著,還狠狠地摔了幾個花瓶。
此時此刻的他,已經完全明白了我的計劃——我根本不知道他家的具體位置,最多隻能精確到某個小區而已,因此故意在調解室裡灌輸「小心臨市失火」的概念,讓他以為家中出事。
因為信號屏蔽器的緣故,撥了幾個電話都打不通,這更讓他心慌意亂,立刻帶了一群人回來查看。
此時,信號屏蔽器撤除,他覺得一切隻是巧合,遂放心地離開、趕回雲城。
在這個過程中,早就抵達臨市的我們,通過在小區裡的盯梢,輕而易舉掌控了他具體的家庭住址。
陸老九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了,可惜還是遲了。
老婆孩子,已經到了我們手中!
「親愛的,你慢慢飛,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……」
一段古老的手機鈴聲響起,正在猛砸電視機的陸老九冷靜下來,立刻接起電話。
「宋漁,放了我老婆孩子!」電話裡,陸老九咆哮著。
「呵呵……放,肯定放!但肯定有條件的嘛!」電話那頭,我笑嘻嘻說道。
「你說!要多少錢,我都給你!」陸老九氣沖沖道。
「你不是砸我公司嗎?這樣,你把自己的家砸了,咱們再說其他條件。」我慢條斯理,這時候不報仇還等什麼?
「……已經砸了。」陸老九瞥了一眼像是地震過後的家,沉沉說道。
「???我沒砸啊。」我莫名其妙。
之前著急走人,沒時間幹這事。
「我自己砸的!」陸老九惱火地說:「我自己來氣,剛才已經砸過一遍了!說下一個條件!」
「牛逼啊九哥,還是你對自己狠!」我直接樂出了聲,「行,那你來臨山吧,咱們在這裡做交易。對了,你一個人來,還有,千萬不要報警,不然你這輩子別想見到老婆孩子了!」
說畢,我便掛了電話。
陸老九握著手機,金屬外殼愣是發出「咔咔咔」的聲音。
「九哥,他怎麼說?」小七立刻問道。
陸老九將剛才的電話內容講了一遍,小七立刻著急地道:「九哥,不能去啊,他肯定不會輕饒你的。」
「廢話,我不知道?!」陸老九怒火中燒地說:「我不去,老婆孩子咋辦?」
小七咬著牙說:「不就是個老婆孩子……您再娶一個、再生一個……」
「放你媽的屁!」陸老九狠狠一耳光抽在他臉上,「老子幹不出那種沒良心的事來!」
小七不說話了,眼眶微微泛紅,一眾兄弟也是唉聲嘆氣。
陸老九長長地嘆了口氣:「沒轍,這回確實栽到他坑裡了……老婆孩子都被他拿住了,我能怎麼辦啊?我估摸著,這回肯定完了,被他廢了都是輕的……但是……」
說到最後兩個字,陸老九的兩隻眼睛變得極其毒辣、陰狠:「我廢了沒關係,不是還有你們嗎……到時候……」
他的聲音越來越低。
交代完後,他長長地呼了口氣:「不管什麼後果,我都認了……但是宋漁,也別想活著從臨山下來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