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頁 女生 都市言情 傅先生,餘生不再相見

第142章 雪夜拜佛——執念難消

  陳思明開着車,将傅景琛送到西郊的清沂山腳下。

  山上的法華寺,是京都出了名的靈驗,聽說從清朝初期,這寺廟就在了。

  求佛之人,最重要的便是一顆誠心。

  所以,來法華寺求佛之人,須得一步一叩首,登山禮佛,以表誠心。

  這清沂山從山腰到山頂,共有九百八十一道階梯,就是尋常徒步,都要走上四十分鐘。

  真要一步一叩首,那得花上半天的功夫。

  傅景琛從車上下來,他肺炎還沒痊愈,時不時便要咳幾聲。

  他的臉色并不好看,往日那張俊逸的臉,此時雙頰蒼白,像是光潔的細瓷,隐隐泛着清冷涼薄之色。

  那雙眼睛裡布滿皿絲,眼底泛着青黛。

  他的頭微揚,看向空中飄灑的雪花,眼睑卻無力垂下。

  雪花落在他那張蒼白的臉上,他伸手想要拂去,卻隻摸到一片冰涼。

  “傅先生,下雪了,要不咱們還是改天再來吧。”

  傅景琛沒有搭話,而是擡起腳向上走了一階,而後跪下,結結實實的拜了下去。

  他如今瘦了很多,往日那件合身的黑色大衣,這時候空蕩蕩的,人在裡面,更顯得消瘦了。

  陳思明不忍心看下去,就照傅先生現在的身子,要是真這麼一叩一拜的登上去,那恐怕也不用拜什麼大師了,直接就去見佛祖了。

  他将傅景琛扶起來,黑色的衣服上,已經沾上雪水,顔色深了一分。

  “先生,天氣太冷了,這雪也是越下越大,咱們先回去吧!身子要緊啊!您忘了傅老爺子的話了?傅家,還指望着你呢!”

  傅景琛抽出自己的胳膊,對陳思明的話置若罔聞。

  他擡起腳,上台階,下跪叩拜。

  這些動作機械的重複,他的膝蓋,早已被雪水浸濕。

  每一次叩拜,他都會在心裡默念祈禱。

  求溫婉來生福祿康健,求他們還能再續前緣。

  山上的風雪要比山腳更甚,傅景琛這時候雙手都有些發顫。

  他指尖早已被凍得通紅,掌心摩擦着青石闆的台階,早已磨出皿來。

  每次叩拜,都會在雪地裡,留下一抹紅痕。

  身上越是疼,傅景琛的心裡,反而生出一抹快意。

  他偏執的覺得,自己是在替溫婉懲罰自己,不想叫自己好過。

  又或許,他隻是想用肉體上的折磨,好叫自己心底好過一些。

  這樣看來,溫婉罵他罵得不錯,他确實是個自私的人。

  陳思明在一旁看得心驚,卻也知道,自己是勸不住傅先生的。

  隻能緊緊跟着,以防傅先生支撐不住,昏厥過去。

  傅景琛就那麼一扣一拜,登上了山頂,暈倒在了法華寺的門口。

  陳思明後來,已經有些不大記得那天,傅先生究竟是怎麼爬上去的了。

  隻記得他脫下傅先生的那件大衣,衣服沾上雪水,混着泥水,又重又濕,傅先生就那樣,爬上了山。

  他倒下的那一刻,仰在地面上,雪花紛紛揚揚,落在他的臉上,挂在他的睫毛上。

  那一刻,他真擔心,傅先生會就麼去了。

  好在法華寺的住持清定大師,通曉醫理,幾副傷寒的藥劑灌下去,傅景琛便醒過來了。

  醒來後,傅景琛便整日在佛像前跪着。

  他什麼也不說,清晨便來到佛堂,一待便是一整天。

  就連住持,都有些看不下去了。

  “外面風雪大,施主要保重身子才是。”

  傅景琛從佛經中擡起頭來,灰敗的眼神中,瞧不出一絲光亮。

  清定身邊的小沙彌将佛堂的門關上,攏了攏身上的棉衣,靠着門打盹。

  裡面不時傳來交談聲,那些佛偈枯燥,小沙彌即便隻聽到了一星半點,也困得想打瞌睡,點頭如搗臼。

  門再次打開的時候,已是黃昏後。

  傅景琛從蒲墊上起來,神色雖依舊不太好,但眸子裡卻有了光。

  他向住持施了一禮,輕聲道。

  “多謝大師點撥。”

  清定還了一禮,垂眸看着桌子上兩人的棋局,便知道,眼前的年輕人,執念未消。

  他歎了口氣,“施主,一切有為法,如夢幻泡影。不偏重于一端,不執著于一念。方能放下。”

  傅景琛看向門外,此時太陽已經沉到西山背面去了,落了大半天的雪早就停了,滿院子的雪被夕陽染紅,不再那樣冷寂。

  天邊偶有幾隻寒鴉飛過,落在樹梢,倦鳥歸巢。

  “大師的境界,我凡塵俗人,心向往之卻難登上境。如今,信徒隻求碧落黃泉,往世來生,能與佳人重相見。”

  說完,傅景琛便在棋盤上落下一子,擡腳往外面走去。

  夕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,光影中,變得虛幻。

  清定将眸子重新落回棋盤。

  原本已成定局的棋面,如今,有了轉圜。

  “貪念一起即入魔障,不足之心便入苦海。萬般苦難,隻有經曆一遭,方能堪破!”

  清定将棋盤收起,擡腳朝外面走去。

  小沙彌早就醒來,在門口立着。

  見師父出來,急忙跟上。

  “師父,您說那些大人,怎麼還不如我一個小孩子,萬般苦難皆因妄念。我一個小孩子都能堪破紅塵,他們這些大人怎麼就不行!”

  清定看着山門外的人影,開口道。

  “你從未入世,談何出世,隻有在這萬丈紅塵裡滾上一遭,體會百般滋味,才算是堪破塵世。”

  小沙彌似懂非懂的點着頭,卻被師傅用佛經不輕不重的敲了腦袋。

  “今天的課業完成了嗎?”

  小沙彌苦着一張臉,摸了摸腦袋,乖乖的跑回佛堂誦經。

  傅景琛在山上待了七八日,下山時,右手挂了一串小葉紫檀的佛珠。

  要是有能看得懂梵文的,仔細一看便能瞧出,那佛珠上,刻的是《地藏王菩薩本願經》的最後兩段《回向偈》。

  陳思明一早便在山下等着,臉上難掩喜色。

  他一度以為傅先生是不是不打算下山了,好在,現在下來了。

  “傅先生!”

  陳思明将邁巴赫的後車門打開,請傅景琛上車。

  傅景琛在後座坐下,車子發動,很快便駛離山腳。

  路上積雪未消,車速并不算快。

  傅景琛摩挲着佛珠上的梵文,看着窗外。

  幽深的眼底,是叫人捉摸不透的情緒。

  陳思明一直在副駕上彙報接下來的工作安排,傅景琛時不時補充幾句。

  手機鈴聲響起,陳思明拿起電話,回頭遞給傅景琛。

  “傅先生,是趙博士的電話!”

  傅景琛從文件中擡起頭來,伸手接過手機,放在耳邊。

  電話那頭,趙承澤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,很是慌亂。

  陳思明隔得遠,聽不大清楚,隻隐隐聽見“孩子”,“失蹤”的字眼。

  “你說什麼!”

  傅景琛身子猛地往前傾,渾身緊繃了起來。

  陳思明轉過身子去看,隻見傅景琛已經将電話挂斷,一隻手緊緊抓在後座扶手上,手背青筋暴起,一路延伸至小臂。

  “去研究所!”

  他焦急出聲,見司機速度不夠快,又吼了一句。

  “快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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