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景不慌不忙地挑了挑眉，“你們說我是誰？”

　　黎笙一怔，眯起眼睛仔細打量眼前這個陌生人。

　　五官十分陌生，但那眼神，看人的神态，還有語氣裡藏着的清冷……

　　她忽地眼睛一亮，“你是謝景！”

　　謝景剛點了點頭，黎笙就已經興奮地幾步沖了上來。

　　她一臉不可置信地站到他面前，眼睛睜得大大的。

　　“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？連聲音都變了！”

　　謝景沒想到她會一下子靠這麼近，一時間竟有些慌了神。

　　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，卻又覺得這反應太不像話，立即止住了。

　　“人皮面具。”他低聲解釋，“聲音也練過。”

　　說着，他略微清了清嗓，緊接着便換回了原來的聲音。

　　黎笙聽到那聲音，不由感歎道：“這也太像了，不仔細看，根本認不出來。”

　　“人皮面具也太神奇了，我可以試試嗎？”

　　她眼睛亮晶晶的，語氣中藏不住興奮。

　　謝景沒說話，隻從懷裡取出一個布包，裡面是一張早已準備好的人皮面具。

　　“這怎麼戴？”黎笙捧着那張薄如蟬翼的面具，小心翼翼地問。

　　“我教你。”

　　謝景走近一步，接過面具後擡手，指尖點了一點特制的藥膏，細緻地塗抹在她額角。

　　他的手指涼涼的，指腹帶着極輕的觸感。

　　劃過她的眉心、顴骨、下颌，溫柔又細緻。

　　黎笙原本隻是好奇，可當他低頭靠近，近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，她頓時整個人都繃緊了。

　　“閉上眼。”謝景低聲吩咐。

　　她依言閉眼，睫毛微顫，像撲扇着的蝶翅。

　　謝景将面具輕覆其上，動作極輕極慢，他指尖一路撫過她的面部輪廓。

　　太近了……

　　實在是太近了……

　　黎笙感覺自己的臉幾乎要燒起來了。

　　“好了。”謝景忽然開口，退後一步。

　　黎笙睜開眼，看着謝景手中那隻小銅鏡，接過後一照。

　　“哇……”

　　她一聲輕呼，鏡子裡是一張完全陌生的女子臉。

　　“真的看不出來。”她忍不住左右搖頭，自言自語道，“這樣一來，在大梁誰還能認出我？”

　　她得意地揚了揚下巴。

　　謝景看在眼中，輕輕彎唇。

　　馬車前，一聲輕響，青柏跳下車來，拍了拍馬脖子。

　　“少爺，馬車已經套好了，跟着的人也都安排妥當，随時可以出發。”

　　謝景轉頭看向一旁站着的沈清妍，将一張人皮面具遞到她手中，“你也戴上。”

　　沈清妍接過，點了點頭，很快就戴好了。

　　謝景目光一一掃過兩人，确認無誤後，掀開馬車簾子，率先登車。

　　黎笙也跟着鑽進去，坐在他對面，沈清妍緊随其後。

　　馬車随即緩緩駛離，朝大梁方向而去。

　　沿途山野綿延，薄霧尚未散盡。

　　黎笙一開始還規規矩矩坐着，可沒過多久便忍不住了，掀開車簾往外望去，眼中滿是好奇。

　　“謝景，那邊是幹什麼的？”

　　她指着遠處一道正在運木的車隊。

　　漸漸地，黎笙對謝景的稱呼，也從一開始的謝大人，變成了謝景。

　　“是運材的，前頭應該有個臨鎮的工坊。”謝景低聲回道。

　　“那我們現在還在大晉嗎，什麼時候能到邊境？”她回頭問。

　　謝景點頭，“過了前頭的平川渡口，便是邊界。”

　　黎笙咂咂嘴，歪頭道：“我還以為邊界會有高牆重兵，結果什麼都沒有。”

　　坐在前頭的青柏聽得車廂内問答不斷，實在忍不住偏頭對身旁的侍衛低聲咕哝了一句。

　　“少爺什麼時候這麼好脾氣了？”

　　侍衛擡眼掃了一眼車簾輕搖的馬車，語氣意味深長。

　　“可能是遇上了個，值得他好脾氣的人。”

　　馬車安穩前行，車輪碾過砂石土路，留下一道道向前延伸的轍痕。

　　半個月後。

　　大梁都城，晨霧尚未盡散，城門前已有不少商販、行人、車馬陸續等候入城。

　　謝景一行人的馬車緩緩行至城門處，卻被守衛攔了下來。

　　“前方車隊停下——”

　　一名穿铠的侍衛舉起長槍，喝道。

　　馬車前的青柏立刻勒緊缰繩。

　　那侍衛上前幾步，目光在馬車上掃了一圈，随即沉聲問，“何人進京？來此作甚？”

　　車廂内，黎笙整個人下意識屏息，手悄悄捏緊了身側的墊子。

　　她轉頭看向謝景，目光中帶着幾分緊張。

　　謝景微微一笑，用眼神安慰她，“沒事。”

　　青柏在車前穩穩作揖，“回大人，我們是李家旁支，今日進京，是為李家老夫人賀壽的。”

　　說罷，他從懷中取出一塊通體溫潤的羊脂玉腰牌，遞了過去。

　　“這是我們李家的腰牌。”

　　那侍衛接過一看，果然是李家家紋，他回頭朝身側人低聲道：“快去問問，李家老夫人今天是不是生辰。”

　　不多時，那人回來，小聲附耳道：“是真的，李家今天設宴。”

　　侍衛這才松了口氣，将腰牌還回去，抱拳一禮。

　　“原來是李家人，失敬了，您請進。”

　　青柏點頭，将腰牌收好，輕揚缰繩，馬車再次動了起來。

　　車廂内，黎笙聽到馬蹄重新踏響，才終于長舒了一口氣。

　　她轉頭看向謝景，小聲問道：“你怎麼會有李家的腰牌？”

　　謝景掀開車簾一角，朝外看了眼，“李家，是我們的人。”

　　李府。

　　今日正是李老夫人八旬壽辰，來往賓客絡繹不絕，府門口早有管事仆人列隊迎客。

　　車簾一掀，謝景率先下車，一襲青灰長衫。

　　随後沈清妍與黎笙也一前一後地走了下來，皆換上了低調素淨的裝束，額前微垂面紗，隻露出輪廓。

　　李家的二管事早得了吩咐，見他們下車，立刻笑臉迎上。

　　“三位可是李南莊的親眷？早就吩咐過了，老夫人聽說你們要來，可高興得緊，吩咐我務必安排妥當。”

　　謝景含笑颔首，“勞煩了。”

　　二管事恭聲道：“三位随我來，老夫人還在後堂歇息，待客人都齊了再一起拜壽。”

　　他将人引入一處僻靜的偏院。

　　“這處原是三老爺的舊居，平日無人住，收拾得幹淨，幾位先在此歇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