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邊的韋無雙也撐得極勉強。

　　他出手雖快，但并不精熟，幾番交手下來氣息已亂，肩頭也被刺中一刀，鮮皿順着袖口蜿蜒滴落。

　　刺客并未窮追，他們對視一眼，将劍回鞘，掠影般退出人群。

　　皇上隻吩咐試探，沒說要人性命。

　　黑衣刺客迅速退入暗巷，不消片刻便蹤迹全無。

　　李府。

　　偏廳内，大夫正給謝景清洗傷口。

　　他的右臂衣袖已剪開，傷口雖長，卻不深，隻是皮肉裂開。

　　青柏站在一旁，一臉擔憂地遞上藥瓶。

　　謝景眉心緊蹙，卻始終一聲不吭。

　　黎笙右手緊緊握着衣角，眼圈已微微泛紅。

　　謝景轉頭看看向她，溫聲道：“别擔心，真是小傷。”

　　黎笙還想說什麼，忽然——

　　“哎喲我的娘诶——！！！”

　　偏廳另一頭突然傳來一聲慘叫，響徹整座屋子。

　　衆人一驚，齊齊轉頭看去。

　　隻見韋無雙上半身赤着，肩上傷口極深，皿肉翻開，大夫正在為他處理傷口。

　　他臉色發白，額上冷汗涔涔，嘴巴一張一合，表情誇張得仿佛下一瞬就要暈過去了。

　　黎笙吓了一跳，連忙站起身，快步走過去。

　　這才發現，韋無雙真的傷得很重。

　　她看着那翻卷的皿肉，心髒都忍不住害怕地縮了縮。

　　“傷得好重啊。”她不由驚呼出聲。

　　“他能撐到現在已經是極不容易，”大夫頭也沒擡地應了一句，“再晚一點，這個肩膀估計都保不住了。”

　　黎笙更緊張了，雙手交握着。

　　她還是第一見到大夫處理這樣嚴重的傷口，一時間看入神了。

　　就一直這樣呆在韋無雙身邊，眼神有驚懼還有好奇。

　　韋無雙見她過來，還強撐着朝她笑了下。

　　一旁的謝景：……

　　他擡起手，默默拿了旁邊的茶盞，一口飲盡。

　　茶很苦，不好喝。

　　皇宮，禦書房。

　　黎無恙坐在案後，一名内侍快步而入，低聲禀道。

　　“皇上，查過了，那幾人确實都不會武功，随行也無暗衛。”

　　黎無恙眼中閃過一絲冷意，“那他們來京做什麼？”

　　“屬下尚未查明。”

　　黎無恙手指輕輕敲着扶手，“繼續查。不會武功不等于無威脅，大晉的人，悄無聲息潛進來，必有所圖。”

　　“是。”内侍應聲，退了下去。

　　過了一會兒，貼身太監端着木盤小步上前，“皇上，已到時辰，是否翻牌？”

　　黎無恙擡眸，視線落在盤中一排寫着各宮妃嫔名号的玉牌上，目光掠過熟悉的幾個，最終停在一塊新牌上。

　　“去李家送來的那個。”

　　太監立刻高聲應道：“擺駕凝香殿！”

　　凝香殿。

　　沈清妍穿着一襲煙青色宮裙，立在宮門口，身姿娉婷。

　　夜色中，一輛雕金輪椅緩緩靠近，坐在上方的男子面容俊逸，有一種攝人的威勢。

　　沈清妍俯身福禮，“妾身迎駕遲了，請皇上恕罪。”

　　黎無恙目光落在她身上，“免禮。”

　　他目光一掠而過，已是轉身入殿。

　　沈清妍垂眸跟在他身後，袖中雙手緊握，掌心隐隐泛白。

　　殿中早已布置妥當，紅燭搖曳，屏風低立。

　　侍女恭敬地端來茶水與幾碟糕點，沈清妍看着那吃食開口，“這茶是今日妾身親手煎的，糕點也是妾身親制，都是臣妾家鄉的吃食。”

　　她語氣柔和，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讨好。

　　黎無恙并未伸手，随侍在側的貼身太監已經上前，一一試茶、試點心。

　　片刻後，他低聲回禀：“回皇上，并無異狀。”

　　沈清妍神色未變，蠱蟲本無毒性，不會被任何試毒方法察覺。

　　但檢查出無毒之後，黎無恙依舊沒有動茶水和糕點。

　　沈清妍擰了下眉。

　　沒想到這個男人的防備心居然這麼重。

　　她勉強笑了笑，語氣似帶玩笑，“若皇上暫無胃口，臣妾恰好也有些餓了，鬥膽想要先嘗一口，不知可否？”

　　黎無恙沒說話，輕點了下頭，算是答應了。

　　沈清妍這才擡手，捏起一塊酥香的杏仁糕。

　　黎無恙擡眼看她，目光平靜如潭。

　　靜靜看着她将整塊點心吃完。

　　見她吃完之後，神色如常，并沒有中毒的迹象。

　　這才擡手拿起了糕點。

　　沈清妍見狀，心髒驟然提到了嗓子眼。

　　黎無恙垂眼看着手中糕點，捏了捏糕點酥脆的外殼，磨掉了一些碎屑。

　　接着又把糕點放了回去。

　　“晚上不宜吃太多甜食。”

　　沈清妍：……

　　她輕輕吸了一口氣，垂下頭去，“是，皇上說的是。”

　　黎無恙沒有再多言，隻一擺手。

　　貼身太監立刻上前，推着輪椅往外退去。

　　沈清妍俯身，恭敬地行了個禮，“恭送皇上。”

　　等腳步聲徹底消失在殿門之外，她直起身，臉上的恭順神色也随之褪去。

　　她盯着那塊被放回去的糕點，目光一寸寸沉了下去。

　　李府。

　　黎笙眼神帶着些焦急，“怎麼樣？她說了什麼？”

　　謝景因為受傷，正坐在軟榻上，手中攤開一頁寫着奇異字符的密信，另一隻手正快速翻閱着一本薄冊，對照着解讀。

　　他指尖迅速勾畫幾個字，片刻後終于停下，合上冊子，擡眼看向她。

　　“今天的計劃失敗了。黎無恙疑心極重，連沈清妍親口試吃了糕點，他都沒有動。”

　　黎笙眼神一緊，“那她人沒事吧？”

　　謝景搖了搖頭，“沒事。她應變得當，沒有露出破綻。她會再找機會行動。”

　　他伸手将茶盞往她那邊推了推，語氣低緩，“我們擔心也沒用。你今天已經夠辛苦了，喝點茶，歇一歇。”

　　黎笙點了點頭，接過茶盞，垂眸飲了一口。

　　茶湯清苦，稍稍壓下心頭那股焦躁。

　　她擡眸望向謝景，“那你有沒有什麼好計策？”

　　謝景指尖輕敲桌面兩下，搖了搖頭，“沒什麼好計策。”

　　“我一早便料到，事情不會這麼順利。黎無恙極其謹慎，我估計，他對我們已經有所懷疑了。”

　　“不過……倒也不是全無可能。”他緩緩開口。

　　黎笙精神一震，立刻問：“什麼方法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