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桁抱着軒軒，走出奶奶的卧室，沿着樓梯緩緩而下，打算将他放到自己的車裡，可小家夥緊緊摟着他，不停地哭泣。

　　蘇桁抿緊嘴唇，索性抱着他一同坐在台階上，“大哥哥跟你道歉。”他聲音低沉而沙啞，“對不起，我沒能保護好你。”

　　軒軒抽噎着，擡起淚眼婆娑的小臉，看到大哥哥臉上的痛楚，他擦幹眼淚，低聲說：“不是大哥哥的錯……媽媽說過，不能随便要别人的東西。可是……可是我隻是想看一看……”

　　蘇桁沉默不語，将他緊緊摟在懷裡，第一次主動擁抱一個孩子，竟然沒有那麼排斥，隻有滿滿的心疼。

　　他将那個小布袋重新放回軒軒的上衣口袋裡，說：“太奶奶有沒有說，如果你不收下，她會難過？”

　　軒軒想了想，有些為難地點點頭。

　　“那你想讓她難過嗎？”

　　軒軒又搖了搖頭，老實地回答：“不想。”

　　“那就收下吧。”蘇桁的目光投向遠方，聲音很輕，“這是你紀念她的方式。”

　　軒軒雖然不明白，但也知道不能讓太奶奶傷心。他皺了皺小眉頭，最後說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
　　他決定把太奶奶送給他的這些漂亮小石頭好好收藏起來！而且，連媽媽都不會告訴！

　　蘇桁沒有說話，隻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，軒軒也靠在他兇前，有些昏昏欲睡了。

　　“還疼嗎？”他凝視着他的小臉，那裡的紅腫已經消退了一些，但還是十分明顯。

　　軒軒迷迷糊糊地搖搖頭，“不疼了。”

　　想了想，蘇桁說：“把你媽媽的電話給我，我會打電話向她解釋并道歉的。”

　　軒軒一聽，立刻吓醒了，連忙說：“不用啦！我媽媽不會怪你的！”

　　小家夥心裡很擔心，如果被媽媽知道了，以後就不會再讓他和大哥哥一起玩了，可他不想這樣，所以，軒軒還是選擇瞞着媽媽。

　　但蘇桁畢竟是成年人，有他該承擔的責任。他堅持道：“不行，這件事我一定要解釋清楚。”

　　“哎呀，我說不用了嘛！”軒軒急得滿頭大汗，可是，在看到蘇桁堅定的眼神後，他無奈地妥協了，“那……那好吧。”

　　于是，他報出一串電話号碼，蘇桁照着撥了出去，同時，覺得這個号碼有些熟悉，卻又想不起具體細節。

　　電話撥通後，很快傳來了無法接通的提示音。他連續打了兩遍，結果都一樣，他不禁疑惑地看着軒軒，小家夥趕緊說：“我沒有騙你，這真的是我媽媽的電話！可能是……她上班的地方信号不好吧。”說話時，他的眼神看向地面，不敢與他對視。

　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，蘇桁什麼也沒說，收起了手機，“好，我相信你。”

　　不知道為什麼，小家夥聽到這話後，心裡反而有些不是滋味……

　　将軒軒安全送返幼兒園，蘇桁反複确認他稚嫩的臉龐無恙後才轉身離去，畢竟，蘇家尚有祖母的喪事亟待料理。因此，向軒軒母親緻歉之事，隻能暫且擱置一旁。

　　歸家之後，軒軒一溜煙跑進卧室，開始翻箱倒櫃。

　　“軒軒，洗手了沒？”姜滿在廚房内喊道。

　　“這就去。”

　　軒軒爬上椅子，踮腳将置于櫃頂的小熊儲蓄罐取下，回頭瞥了眼媽媽，确認她未察覺，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包色彩斑斓的小石子塞入罐中，輕輕搖晃幾下，滿意地蓋上蓋子，放回原處，跳下椅子，蹦蹦跳跳地奔向衛生間洗手。

　　姜滿與軒軒坐在溫馨的小餐廳裡，邊吃邊聊。姜滿凝視着兒子的小臉，似乎有所察覺，伸手捏住他的下巴，“軒軒，你的臉怎麼了？”

　　生怕被媽媽識破，軒軒急忙側頭，低頭答道：“不小心碰到樹枝上了。”

　　姜滿一貫教導軒軒誠實，因此對軒軒而言，向媽媽撒謊實屬不易。但為了那位大哥哥，軒軒還是決定對媽媽保密。

　　姜滿未起疑心，連忙追問：“傷得嚴不嚴重？給媽媽瞧瞧！我給你消毒一下。”

　　“沒事的……”

　　客廳裡電視機正播報新聞，突然一則消息讓姜滿一愣，她顧不上追問兒子，立刻放下碗筷，沖進客廳緊盯屏幕……

　　回來後，她抓起外套和手袋，“軒軒，吃完飯去楊奶奶家玩會兒好嗎？媽媽會跟奶奶說的。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姜滿去楊阿姨家簡單交代幾句後，便匆匆離去。

　　她住處距蘇宅甚遠，也顧不得花費，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，直奔蘇宅而去。

　　蘇宅，門前懸挂着兩盞随風輕擺的白燈籠，顯得格外凄清。

　　姜滿下車，快步跑來，氣喘籲籲地停在門前。府内已搭起靈堂，花圈簇擁，吊唁的賓客絡繹不絕。

　　姜滿至今難以置信，那位和藹可親的蘇奶奶，竟真的離我們而去。她恍若想起什麼，在人群中急切搜尋，卻始終未見蹤影。思索片刻，她鼓起勇氣步入别墅内。

　　原本甯靜的别墅，此刻人聲鼎沸，姜滿穿梭其間，步入大廳。恰巧遇見管家，連忙上前，“管家伯伯，請問蘇總在哪？”随即想起自己在蘇家人眼中的身份，連忙改口，“呃……我是說蘇桁。”

　　管家答道：“大少爺在樓上老夫人的房間裡。”

　　“謝謝。”

　　姜滿沿着樓梯上樓，樓上無賓客打擾，顯得格外甯靜。她找到蘇老夫人的房間，門微敞，輕輕一推便開了。見沙發上坐着的人影，她放輕腳步走進。

　　蘇桁身着喪服，手肘支在膝蓋上，頭深深埋下。

　　猶豫片刻，她緩緩走近，在他身旁坐下。

　　感受到身旁空位下沉，蘇桁緩緩擡頭，見到是她，微微挑眉，“你怎麼來了？”

　　姜滿頓覺局促，意識到自己如此冒昧前來，實屬沖動之舉。望向他泛紅的眼眶，她不自在地垂下眼簾，“看到新聞的報道……隻是想來看看，是我冒昧了，不方便的話我先回去了。”

　　她剛欲起身，手腕突然被握住。

　　低頭望向他，他未言語，隻是拽着她重新坐下。這次靠得極近，姜滿本能地繃緊了身體。再低頭，看向他緊握自己的手，自始至終未曾松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