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陳永生押著一個人回來，武館的學員紛紛奔出來，詢問這是怎麼回事。
「這是華章商會的老黑，記得前段時間我的腿受傷吧……就是這傢夥乾的！」陳永生一臉得意，指著身前的曲無痕說，「剛才來偷襲我，反被我抓住了！」
眾人當即一片歡呼，有稱讚陳永生終於大仇得報的，也有好奇打量曲無痕外貌的，還指著他竊竊私語：「怪不得叫老黑，這也太黑了吧……」
曲無痕怒氣沖沖地說：「黑怎麼了，曬你家太陽了？！」
這期間裡，彭凱旋正好回來了，他接到消息說要到金陵去，所以急匆匆回來跟陳永生匯合。看到曲無痕，也是一臉興緻勃勃，研究他為什麼長得黑，為什麼和普通人不太一樣。
「小彭，你回來的正好，將他押去我辦公室……我去換一條褲腰帶，一定要看好他！」陳永生抓著褲子，急匆匆往宿舍的方向去了。
「放心吧陳老師！」彭凱旋一隻手押著曲無痕，一隻手沖眾人擺著，「行了行了，都練功去，不要想偷懶啊……」
一眾學員當即散去，彭凱旋便將曲無痕押到陳永生的辦公室裡。
曲無痕的雙手仍捆著褲腰帶，但彭凱旋還是覺得不太放心，又找來麻繩在他身上纏了好幾圈，確定對方無法再動彈後，才抱著雙臂仔細研究起來。
「到底為啥這麼黑呢，你媽是不是和非洲人交往過……」彭凱旋好奇地問。
「你媽才和非洲人交往過！」曲無痕怒不可遏地道：「小逼崽子，千萬別落我手裡面，否則肯定弄死你這個王八蛋！」
「呵呵，恐怕沒這個機會了，龍門商會不可能放過你的……」
「咚咚咚。」
話未說完，敲門聲突然響起，門外傳來奶聲奶氣的聲音：「哥哥，你在裡面嗎？我放學回來了！」
「哎，今天放學挺早啊！」彭凱旋轉頭看了看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空，又看了看確實捆得結結實實的曲無痕，方才放心地走出門去。
「砰——」隨著辦公室的門關上，曲無痕的臉上露出冷笑。
「這樣就想困住我麼，一群沒有江湖經驗的菜鳥！」曲無痕的嘴角微微上翹，接著兩頰不斷鼓動，像在咀嚼什麼東西，不一會兒嘴巴慢慢張開，舌頭裡竟然卷了一個閃爍著寒芒的狹小刀片。
門外。
背著唐老鴨書包的女孩雖然又瘦又小，一張臉卻布滿了欣喜：「真的？以後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武館食堂吃飯，不需要再偷偷摸摸的了？」
「當然是真的了！」彭凱旋笑眯眯的，伸出骨節粗壯的手指，輕輕颳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，「不過以後吃飯以前，記得先向上天祈禱，保佑宋董他老人家身體健康、平平安安！永遠記住，沒有宋董，就沒有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！」
「好，我現在就試試！」小女孩閉上眼睛，雙手合十：「保佑宋董他老人家身體健康、平平安安……」
等小女孩再睜開眼睛的時候，就看到哥哥被一個黑不溜秋的人掐著脖子舉在空中。
「我有沒有說過，千萬別落在我手裡面？」曲無痕冷笑著，臉上滿是暴戾的氣息，「我說我會殺掉你的，現在信了沒有？」
一向身強體壯、打遍武館無敵手的彭凱旋，此刻卻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，兩條腿不斷地撲騰著，喉嚨裡發出「呃呃呃」的聲音，一張臉也越來越白，就連舌頭都吐出來半截。
「啊——」小女孩發出一聲驚天的尖叫聲，瞬間傳遍整個武館。
……
「噠噠噠——」
高跟鞋踩在地闆上的清脆聲接連不斷，穿著一襲黑色連衣裙的顏玉珠步履匆忙，穿過滿是消毒水味道的走廊，來到急診室的門口。
「顏總！」
「顏總……」
龍門武館的一眾成員紛紛圍了上來，他們統一穿著青灰色的練功服，兇前刺著金色的龍紋圖案，此刻一個個面色焦急。
「嗯，情況怎麼樣了？」顏玉珠站住腳步，沉聲問道。
「情況非常不好！」
「醫生說了，不一定救回來，隻能是儘力了！」
「希望非常渺茫，隻有不到20%的機會活下來！」
「得虧彭凱旋妹妹那一嗓子，大家及時衝過去驚走了曲無痕，否則怕是這20%的機會都沒有了……」
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，漸漸拼湊出完整的信息。
「好，等待手術的結果吧！」顏玉珠保持冷靜，一張臉始終沉穩淡定，「彭凱旋的妹妹怎麼樣了？」
「送到我媽那裡去了，小姑娘沒有受傷，隻是受到一些驚嚇……但是如果彭凱旋真的遭遇不測，我擔心小姑娘可能承受不了打擊……」一個漢子輕輕地嘆著氣。
「……照顧好她。」顏玉珠面色沉靜地說：「我已經布下天羅地網，在整個金陵抓捕曲無痕了。」
「行！」漢子立刻答應。
顏玉珠穿過人群，朝手術室門口的一排座椅走了過去。
陳永生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，面色蒼白、眼神獃滯，整個人像失去靈魂。
「陳老師，不怪你。」站在他的身旁，顏玉珠一字一句地說：「誰也沒想到曲無痕在那樣的情況下還能逃出生天……」
「說到底，還是我的江湖經驗不夠……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再上當了，結果還是著了他的道。顏總，我好沒用……」陳永生低著頭，用幾乎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說道，「我不該心軟的，我該直接殺了他……這樣的話，小彭就不會出事了……」
「小彭的事先放在一邊。」顏玉珠面色認真地說：「陳老師，你得去金陵了，宋董他們還在等你！走吧，機票已經訂好了，去了直接刷身份證就行。」
之前就說晚上出發前往金陵，此刻窗外的天空確實已經完全被黑暗所浸染了。
陳永生卻無動於衷，一雙眼睛仍舊獃滯，彷彿根本沒有聽到這句話似的。
「陳老師……」顏玉珠再次開口：「雖然我已經在并州布下天羅地網，但想抓到曲無痕這樣的頂級高手還是有些困難……十有八九，他已經回臨滄了！」
聽到「臨滄」這兩個字，陳永生猛地站起，像是突然驚醒的雄獅，兩隻眼睛瞬間滲出寒芒：「好，我現在就去金陵。」
龍門商會下一步的計劃，本來就是前往臨滄，討伐聶家！
曲無痕在那裡，簡直再好不過！
「去吧！」顏玉珠面色凝重，「馬上要登機了！」
「嗯。」陳永生邁步就要離開，突然間又想起什麼，轉頭看向手術室緊閉的大門，頂端的紅燈依舊亮著，像是一顆高懸著的皿色心臟。
「有20%的存活率。」顏玉珠說：「我會在這裡盯著的，有結果了第一時間通知你！死了，你要為他報仇；沒死，也要為他報仇！」
「……我一定會親手殺了曲無痕的。」陳永生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，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，目光更是像狼一樣，充斥著殺戮和冷酷。
顏玉珠的一顆心跟著震了一下。
她知道陳永生是個什麼樣的人，溫和、寬厚、從不與人發生爭執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，一輩子都不可能殺人的。
顯而易見，曲無痕就是這樣的意外。
「祝你成功。」顏玉珠認認真真地說。
陳永生轉頭離去，身影在眾人的注視中，迅速消失在了走廊的另一端。
……
金陵城，龍門商會。
雖然已經深夜，但是這棟大樓依舊燈火通明，不斷有人進進出出、忙忙碌碌，彼此說話也神神秘秘、交頭接耳，彷彿正在醞釀一場巨大的陰謀。
某間辦公室裡，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，俯瞰著小半個金陵城的美麗夜景，一棟棟流光溢彩的大樓盡收眼底；向影站在我的身後，戴著無線耳機不停接打電話，忙得像是一隻片刻都歇不了的工蜂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向影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，我也轉過頭去看向她那張充滿疲憊的臉。
可在我們二人目光交匯的瞬間，向影臉上的疲憊竟然消失了，取而代之的是如花一般的笑臉。
「剛和梁無道溝通完。」向影甜蜜蜜地笑著：「梁家很久以前就在臨滄布置了一些卧底，這時候能夠發揮很大的作用，確保咱們接近聶家是沒什麼問題的！」
「那警察怎麼辦？」我又問道。
臨滄畢竟是聶家的地盤，分分鐘就能找來大批警察助陣！
「放心吧，梁家和聶家這種級別的家族較量……警察根本就不敢管，任何一個地方的警察都不敢！」向影頓了頓，似乎也覺得自己這話說得太滿，於是又補充了一句，「除了京城，那地方不是誰都能染指的。」
這倒是句實話，即便是在并州這種龍門商會的大本營，那些大管家也能輕輕鬆鬆控制當地警方暫不露面，要不是顏鎮北屢次幫忙，我們早完蛋了。
我點點頭：「最後一個問題，如何保證梁家是真心實意的？」
——之前作為小管家盛力，我見到了梁無道打算和龍門商會合作的全過程，完全看不出演戲的痕迹，後來也和姜樂保持聯繫，知道梁無道確實打算報復聶家，理論來說是沒什麼問題的。
但小心駛得萬年船，畢竟梁家和龍門商會作對了這麼久，突然要求合作還是讓人心裡不太踏實。
「梁無道說了，可以把姜樂送到金陵來做人質。」向影一五一十地回答道。
「……」我沉默了一陣，哈哈大笑起來：「可以可以，現在能確定梁家的真心了！」
自從梁文彬死了後，梁無道有多寵姜樂這個得來不易的親兒子，甚至不惜為了他向整個聶家宣戰，我是全部都看在眼裡的。
能把姜樂送到這裡，梁無道是鐵了心要和龍門商會共進退了！
「沒問題的。」向影又笑起來，像春天盛開的花一樣好看：「我調查的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，在和龍門商會合作這件事上，梁家沒有任何不軌的心思。」
「嗯！」我當然相信向影的判斷，但還是忍不住感慨道：「宋塵在京城到底有多牛啊，竟然能讓梁無道這樣的人俯首稱臣！」
「就是問他，他也不會說，更不會承認的。」
「我知道……」
話未說完，向影的手機再次響起。
「哎。」她按了一下耳機上的某個按鈕，片刻之後，「好，好，讓他上來……」
掛掉電話，向影擡頭對我說道：「陳永生來了。」
「……嗯！」我點點頭，面色變得凝重起來。
幾分鐘後，陳永生出現在了我的身前。
他的一雙眼微微有些紅腫，顯然是哭過的，面上充滿了疲憊，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了，不過身姿依舊挺拔，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：「宋董，向總。」
「嗯。」我走過去，拍拍他的肩膀，「金陵那邊剛傳來的消息，彭凱旋已經從手術室出來了……手術很成功，但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，現在轉移到ICU病房裡了。」
「我知道，顏總跟我說了。」陳永生點了點頭，瞳孔泛紅地說：「宋董，什麼時候去臨滄？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殺掉曲無痕了！」
「現在。」我說：「現在就可以去臨滄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