滬城。

　　喬陽和潘蓉並沒有回老家，他們把戴濤的屍體寄存在盛世商會旗下某個私人醫院的太平間後，又將此事完完整整地向上級彙報了一遍。

　　戴濤畢竟是盛世商會的成員，而且級別不低，是死是活總要有個交代。

　　上級表示會向更上一級彙報，並警告他們千萬不要輕舉妄動，盛世商會的高層自然會有處理方案。

　　但是二人不抱希望，他們知道盛世商會是惹不起蘇家的，與其指望上面幫忙伸張正義，不如自己出手報復痛快一些。

　　是的，他們決定自己報復。

　　戴濤是為了二人才犧牲的，他們絕不可能袖手旁觀，更不可能真的夾著尾巴逃回老家。

　　那和縮頭烏龜有什麼區別，不是江湖兒女應該有的所作所為。

　　他們不打算求助任何人，因為求助也沒有用，畢竟敢惹蘇家的人，在這世界上基本上不存在。

　　求人不如求己，他們計劃用自己的一雙手，來讓黃堂堂得到應有的報復和懲罰。

　　以牙還牙，以皿還皿。

　　夜色降臨，二人最後看了一眼戴濤，沉沉地說了一聲大哥安息，將裹屍袋的拉鏈合了上去，接著走出太平間，站在醫院斑駁的圍牆外，頂著頭上稀疏的月光，開始了夫妻間短暫的交談。

　　二人早已脫下婚服，換上了方便行動、舒適貼身的運動衣。

　　今天本來是他們的大喜之日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，這時候應該送走了所有的親朋好友，美滋滋地坐在床上點著禮金，盤算這一次結婚的收成和入賬。

　　但是現在，他們不得不走上一條極其危險的復仇之路。

　　「我們打不過黃堂堂，兩個人加起來也打不過他。」望著天空中逐漸升起來的明月，喬陽沉沉地說：「他是一位頂級高手。」

　　「是的，除非偷襲。」潘蓉補充道，「第一擊，就要讓他重傷，否則我們沒有任何機會。」

　　「嗯，等見到他，再商量對策，現在談論這些沒有意義。」喬陽繼續說道。

　　「如果行動順利，殺掉黃堂堂後，就要第一時間離開滬城，否則咱們兩個必將死無葬身之地！」潘蓉繼續補充。

　　「好，先去星海大酒店，看一看他們還在不在那裡了。」喬陽邁步往前走去。

　　夫唱婦隨，潘蓉隨即跟上。

　　既然不能求助任何人，也就沒有了可靠的信息來源，一切都要二人自己搜、自己尋。理論來說，蘇晨楓等人應該不在星海大酒店了，畢竟天都黑了、人也跑了，他們還在那裡幹嘛？

　　過家家麼？

　　但是二人萬萬沒有想到，他們不僅還在，而且人更多了。

　　之前蘇晨楓帶了一百多人過來，現在至少二百號了，也就大廳面積夠廣，否則真放不下這麼多人。喬陽和潘蓉趴在窗邊張望，個個都是一臉疑惑的表情，想不通蘇晨楓為啥還在這裡？

　　大廳之中燈光明亮，之前的殘羹冷炙早就收拾乾淨了，就連多餘的桌子都被搬了出去，烏央烏央的人站在兩邊，手中緊握刀棍，在燈光下閃爍寒芒。

　　蘇晨楓坐在大廳中央的椅子上，面色有些疲憊，顯然已經累了，他不停地打著呵欠，短視頻刷了一個又一個，什麼洗地毯、修驢蹄、荒野求生、奧德彪拉香蕉，已經膩得不行了。

　　黃堂堂立在他的身後，有些於心不忍地說：「蘇公子，要麼看點擦邊視頻……」

　　「說什麼吶，我是一個守男德的人，眼睛裡隻有邊沫沫！」蘇晨楓惱火地道：「我警告你，不要拉著我犯錯誤！」

　　黃堂堂嘆了口氣，繼續說道：「蘇公子，盛力不可能來了，要不咱們先回去吧……」

　　「他怎麼會不來呢？！」蘇晨楓莫名其妙地說：「戴濤死了，那可是他結拜大哥！他應該恨死我了吧，不得馬上打飛的來滬城？」

　　「兩種可能。」黃堂堂微微躬身，認真說道：「第一，戴濤臨死以前，交代喬陽和潘蓉不要告訴盛力，看他寧肯犧牲自己，也要護那二人逃走，是個很重感情的人，極有可能做出這種事來；第二，盛力怕了，根本就不敢來滬城！」

　　「也有第三種可能。」蘇晨楓接茬說道：「戴濤根本沒死，畢竟你也沒有親眼看到他的屍體！沒準，他已經離開滬城了，那盛力就沒有來的必要了。」

　　「絕不可能。」黃堂堂搖著頭道：「戴濤死定了，我捅了他十七刀，至少有八刀是緻命的，絕對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！」

　　「那盛力怎麼還不來，打他電話也顯示不在服務區！」蘇晨楓有些急眼地道，「你再去門口看看，他到底來了沒有！」

　　「不用看，蘇公子。」黃堂堂認真地說：「所有機場，咱們的人都盯住了，隻要盛力一下飛機，絕逃不過蘇家的眼睛！」

　　「讓你去你就去，哪來這麼多的廢話！」蘇晨楓咬牙切齒，「敢欺負沫沫，盛力必死無疑！」

　　「……好。」黃堂堂不再多嘴，邁步朝著大廳門外走去。

　　好機會！

　　看到這幕，守在窗外的喬陽和潘蓉一陣激動，隨即也悄悄朝酒店大門的方向摸了過去。

　　很快，二人便順著圍牆，來到酒店的大門附近，藏身在一根巨大的承重柱後，繼續伸出頭去向外張望。黃堂堂也出現在了大門處，他東張西望，四處打量，不過眼神很是敷衍，顯然不抱什麼希望。

　　「盛力不可能會來的。」黃堂堂搖了搖頭，摸了支煙出來，又「啪嗒」一聲點著，自言自語地道：「不過現在回去，蘇公子肯定又要罵人……抽完這支煙吧！唉，滬城第一公子又怎麼樣，不還是個舔狗、龜男，明明有大把的女人可以擁有，偏偏弔死在邊沫沫一棵樹上！什麼未婚妻，就是個騷貨，沒少背著你偷男人！」

　　黃堂堂哼了一聲，一邊抽煙一邊幽幽地道：「算了吧，關我屁事，誰說一句邊沫沫的壞話，蘇公子能氣得把那個人的全家都給殺了……有錢又怎麼樣，不還是蠢如豬？」

　　眼瞅著他手裡的煙已經抽了一半，喬陽和潘蓉也完成了對周邊環境的快速觀察。

　　「一會兒我從前面跑過去，吸引黃堂堂到馬路對面的綠化帶裡……然後你在背後伺機偷襲，哪怕一刀捅不死他，也要給他造成傷害，聽懂沒有？」喬陽低聲說著。

　　「明白！」潘蓉面色凝重地點點頭。

　　「希望我們兩個人都能活下來，並且順利完成任務。」喬陽伸出手去。

　　「好！」潘蓉也伸出手。

　　二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，哪裡像小兩口，更像是革命戰友！

　　實際上也的確如此，他們的愛情就是從「戰友」開始的。當初競選小管家的時候，二人並未發生直接的衝突，所以彼此也沒有什麼齟齬，再後來一起調到滬城工作，共同完成了幾個任務後，感情就悄悄滋生了。

　　一次，殺掉公司的一個競爭對手後，在滿地殷紅的鮮皿中，喬陽摸出一朵玫瑰花來，單膝跪地、聲情並茂地說：「四妹，我喜歡你，做我女朋友好嗎？」

　　「啊！」潘蓉當時非常驚喜，但又疑惑地說：「我們不是兄妹嗎，確定能在一起？」

　　「……又沒有皿緣關係，隻是結拜的妹妹啊！」喬陽哭笑不得：「當然可以在一起了！」

　　「那就好，我答應了！」潘蓉剛準備伸手接過玫瑰花，突然想起什麼，皺著眉道：「怎麼沒有戒指？」

　　「……求婚才要戒指，求愛不用的吧？」喬陽也有點糊塗了。

　　「少來這套，沒有戒指，我怎麼答應你？我在網上看過視頻，說男人都鬼的很，總想白嫖！」潘蓉把玫瑰花推了回去。

　　「你看的什麼狗屁視頻……」

　　喬陽也有點著急了，他確實沒有準備戒指，轉頭看了一下左右，突然發現剛才殺死的那人手上有枚戒指，隨即奔到那具屍體身邊，將他手上的戒指擼了下來，又興沖沖地奔了回來。

　　「有了！有了！」

　　喬陽將戒指和玫瑰花一起遞了過去。

　　「這還差不多！」潘蓉美滋滋地接受了，二人也幸福地擁抱在一起……

　　回憶往事，站在柱子後的二人，均是非常感慨，看向對方的眼神裡也充滿了愛意。

　　「或許會死，也或許能活下來。老婆，對不起，沒能給你一個完美的婚禮！」喬陽長長地呼了口氣，「再親你一下吧……如果真的死了，起碼嘴上也帶著甜。」

　　「好。」潘蓉點了點頭。

　　二人當即擁抱在一起，並深深地接起吻來。

　　可能是男人的本能，喬陽親著親著，一隻手開始不老實了，慢慢地攀到了潘蓉的身上。

　　「不是，過分了啊，親就算了，怎麼還摸上了，能不能注意點影響，合法夫妻了不起嗎，這是公共場所，不是你們的家……」就在這時，一道幽幽的聲音突然響起。

　　二人均是嚇了一跳，同時轉過頭去，又驚喜地呼出聲來：「二哥？！」

　　能被他們叫「二哥」的，當然是偽裝成盛力的我了；大概一分鐘前，我來到二人身後，但他們吻得太入迷、太激烈、太動情、太投入，根本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。

　　本來我也不好意思打擾他們的，想著等他們吻完了再說話，結果他們越來越過分，竟然都摸上了，擔心看到不該看的，所以才趕緊出了聲。

　　「噓——噓——」我趕緊沖他們做著噤聲的手勢，同時又張望了一下星海大酒店的門口，看到黃堂堂已經叼上了第二支煙，並未注意到我們這邊的動靜，才稍稍鬆了口氣。

　　二人也迅速低下聲來，迫不及待地問：「盛秘書，您怎麼來了？」

　　「你倆還是叫我二哥吧，聽著親切一些！」我輕輕地嘆著氣，隨即幽幽說道：「大哥死了，真以為我不知道麼？為了引我過來，蘇晨楓早把這個消息傳遍華國的每一個角落了！」

　　二人均是沉默不語，眼眶又有些泛紅了。

　　我也非常難過，問了一句：「大哥的屍體收殮好了？」

　　「是的！」喬陽立刻回答：「在某個私人醫院的太平間裡，絕對安全！」

　　「那就好！」我長長地呼了口氣，又看了一眼酒店大門口的黃堂堂，一雙眼睛再次變得陰沉起來，「等我把他殺了，用他的頭去祭奠大哥！」

　　「好！」喬陽有些激動地點了點頭，「二哥，你能過來實在是太好了，本來我倆不一定殺了他，但是有你加入，一定沒問題了！」

　　一個優秀級別的高手，外加兩個基層高手的巔峰，對付頂級高手算是手拿把掐了。

　　「不過你是怎麼來的？」潘蓉有點疑惑起來，「黃堂堂剛才說他們的人守著機場，隻要你一現身，馬上就能獲得消息！」

　　「所以我是坐高鐵來的。」我認真道，「所以天黑才趕到了。」

　　「原來如此！」潘蓉點了點頭。

　　「好了，事不宜遲，你倆趕緊走吧，我準備幹掉黃堂堂了！」我擺擺手。

　　「行，那我們就先走了！」二人一起轉身。

　　剛走兩步，突然反應過來，又轉回頭說道：「二哥，我們去哪，不是說好了一起殺黃堂堂嗎？」

　　「誰跟你們說好了？」我翻了個白眼，「殺他，我一個人就夠了！」

　　二人面面相覷，沒有說話，也沒有走。

　　「放心，我真的行！你們留在這裡，隻會拖我後腿！」我看著二人，認真說道：「當初我從一個鴨子，一步步成為小管家，又成為第七局的副秘書長……沒有把握的事怎麼會做？放心吧，我比你們更惜命，儘管走你們的，我沒問題！」

　　「……好！」看我兇有成竹，喬陽終於下定決心，「二哥，那我們就先走了，等你完事，一定要給我們打電話啊！」

　　「趕緊的，黃堂堂那支煙又快抽完了！」我擺手催促著，同時探頭望向酒店大門口。

　　二人這才一步三回頭地慢慢離開了。

　　眼看他們的身影終於消失在酒店圍牆的另一邊，我長長地呼了口氣，接著輕輕打了一聲響指。

　　「咻——」

　　一個高大健壯的人影蜘蛛俠似的順著光滑的承重柱滑了下來，站在了我的身前，正是二愣子。他一直守在酒店左右，觀察著這裡的每一個動向，並及時、準確、快速地彙報給我。

　　這也是我來到滬城後，能第一時間找到喬陽和潘蓉的原因。

　　「漁哥！」站穩身形，二愣子低聲喊了一句。

　　「他倆剛才的計劃就很好。」沒有時間寒暄，我立刻說道：「隻是兩個基層巔峰的高手，對付一個頂級高手還是有點難了……但咱倆不一樣，一個優秀高手，一個頂級高手，殺掉黃堂堂，易如反掌！」

　　「沒錯！」二愣子點頭。

　　「嗯，由我負責吸引他，到馬路對面的綠化帶去，然後你在後面負責偷襲，爭取一次性幹掉他。」我輕輕摩挲著手掌。

　　「好！」二愣子沒有任何廢話。

　　計劃就這樣敲定了，接下來便是付諸於行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