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喜，姜樂奪回了大管家的位子——梁無志和梁無崖都死了，整個梁家沒人再有能力和他爭了；二喜，易大川人到中年，突然多了一個兒子，更有動力活下去了，不像以前單純為了還我人情！

　　一些後事全部交給白狐料理，就是姜樂之前說的那些，斬草除根、不留後患，防止梁家的其他餘孽死灰復燃，再跳出來和他爭奪大管家的位子；龍門商會的人則連夜退出西北，沒有停留、沒有過夜，甚至連話都沒說幾句，這是向影的安排，畢竟劉建輝那邊還虎視眈眈，萬一發生點事什麼就不好了。

　　——除了易大川，他悄咪咪地去找王桂蘭了，好好享受一下他自己的三人世界。

　　姜樂當然無比痛苦，好不容易和餘英見了面，嘴都沒親幾下就分開了。

　　還好有我陪著他。

　　白狐去處理其他的事情後，我便陪著姜樂喝了個酩酊大醉。

　　他現在是大管家嘛，想要什麼都行，哪怕已經晚上十二點了，空運北極的大蝦都沒問題，總之吃的痛快，喝得也非常痛快。

　　淩晨三點多的時候，姜樂撐不住了，吐了一個滿地狼藉，還抱著我的脖子哇哇大哭，鼻涕眼淚抹了我一脖子。

　　不知道他在哭什麼，他沒有跟我說，我也懶得去問，反正就是哭個不停。

　　直到他哭累了，眼睛都快睜不開了，我才將他拖進廂房，送到床上蓋好被子。

　　「漁哥……」姜樂躺在床上，淚眼汪汪地說：「我又是孤兒了……」

　　「……」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，畢竟我也是個孤兒。

　　「漁哥……」姜樂紅著眼睛，可憐巴巴地說：「你能像我媽媽一樣，吻一下我的額頭，唱一首搖籃曲再走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滾一邊去！」我罵了他一句。

　　最終，我拍拍他的肩，示意他趕緊睡，然後起身離開，到另外一個廂房休息去了。

　　這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午十點多，被一陣「砰砰啪啪」的聲音驚醒。

　　坐起身來，透過窗戶，看到白狐正站在院子裡打拳，不知道昨天晚上什麼時候回來的，此刻卻是精神極其飽滿，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下，一拳一腳都頗為剛猛，發出一連串的破空之聲。

　　被他的勤快所感染，我也立刻爬了起來，剛準備穿衣服，也去外面打迷蹤拳，突然想起什麼，又重新坐在床上，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，手指輕輕滑動之後，撥了一個電話出去。

　　「喂？」向影的聲音很快在電話的另一邊響起。

　　「怎麼樣了？」隔著門窗，確定白狐聽不到我的聲音，但我還是本能地壓低了嗓子。

　　「都回來了，沒事……你那邊呢？」

　　「我這邊也挺好。」

　　我大概講了一下姜樂這邊的情況，接著說道：「梁無志和梁無崖死了，今天肯定還要再去一趟京城，去和那個喬毅見面商談西北的事。」

　　「嗯，去唄。」向影頓了頓，似乎欲言又止。

　　「怎麼了？」我察覺到了，立刻問道。

　　「……袁野最近和葉輝煌勾勾搭搭、聯繫緊密，似乎想跳槽到華章商會去。」向影沉默一陣，最終還是說道。

　　「！！！」聽到這個消息，我當然震撼不已，「保真麼？」

　　其實這是一句廢話，如果不保真，向影就不會說出來了，她的情報能力在整個龍門商會都是一流的。

　　果不其然，向影沉沉地道：「保真。」

　　我的心中頓時五味雜陳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。

　　鍾川、袁野、孟永澤，是龍門武館訓練出的第一批高手，龍門商會也一直很用心地培養幾人，每次出任務都帶著幾人，進步可以用「飛快」來形容，完全撐得起「新生力量」的大梁了。

　　前不久，鍾川死在易家內鬥之中，已經夠讓我們心痛的了……

　　袁野這是在幹什麼？

　　「……陳永生曾經說過，這幾個孩子的品性都很好！」我忍不住咬牙切齒，拳頭也微微握緊了，指甲深深陷進肉裡。

　　「一開始確實很好，但人是會變的……」向影輕輕地嘆著氣，「尤其面對一些誘惑的時候，才能體現一個人真正的品質！」

　　「龍門商會給他的待遇不算低吧？」我莫名其妙地問。

　　「不低，在所有商會之中，龍門商會給的工資絕對是獨一檔，很多人工作一年基本就能買車買房……」向影的語氣非常無奈，「但架不住葉輝煌給的條件更高，而且是斷層的高！」

　　「為什麼？」我愈發疑惑了，「袁野不就是個普通的基層高手嗎，幹嘛要花那麼大的代價挖他？想從他口中套出什麼有關龍門商會的秘密麼？」

　　無論什麼商會，本質都是在做買賣，無論幹嘛都是要看性價比的，虧本的生意絕不可能有人去做，除非腦癱或者是腦子進水了！

　　「袁野不知道什麼秘密，他掌握的事情和普通員工沒有區別。」向影篤定地道。

　　「那是為什麼？」我起了好奇心。

　　「我猜，聶雲峰想找兒子。」向影幽幽地道。

　　「……啊？」我有點懵。

　　「聶志豪不是死了嗎？聶家那麼大的家業，總要有人繼承！」向影繼續說道：「家業越大，越想要兒子，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了！聶雲峰的身體差成那樣，再搞個親兒子是不行了，所以他想收一個乾兒子……沒有猜錯的話，葉輝煌正在負責這事，找來找去就瞄到了袁野身上。」

　　「為什麼是袁野？」我愈發迷茫了。

　　就算想找乾兒子，年輕有為的孩子也太多了，幹嘛要盯著龍門商會的人？

　　「聶雲峰的身體越來越不行了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與世長辭，所以他需要的乾兒子必然是那種拿來就能用的，需要滿足以下幾個條件：第一，年紀不大；第二，文武雙全；第三，了解商會運作規律……」向影喃喃地道：「國內能同時滿足這幾個要求的，就隻有龍門商會的『新秀』了……其他幾個商會基本都是老登，肯定入不了聶雲峰的眼！」

　　「靠……」向影分析的很有道理，幾乎可以斷定就是事實，否則實在無法解釋葉輝煌的詭異行為，我忍不住嘟囔起來，「這是逮著龍門商會的羊毛薅啊，咱們好不容易培養出的人才，就被他們給挖走了！」

　　「其實葉輝煌接觸了好幾個，李東也是其中之一，但是都拒絕了……要不我也不能知道這事！」

　　「哈哈哈，聶雲峰還想收李東做乾兒子啊！」

　　我直接樂出了聲：「不應該啊，李東愛財如命，以前為了龍門集團的工作都能敲我一悶棍……這麼潑天的富貴竟然能不接著？做了聶雲峰的乾兒子，將來順利繼承整個聶家，沒準能做西南地區的大管家，和姜樂都平起平坐啦！」

　　「李東在大事上可不糊塗！他掌握的秘密可太多了，一旦離開龍門商會，咱們必然會受重創！所以，他是肯定不會走的。」向影斬釘截鐵地道。

　　雖說李東偶爾也會犯些小錯，但是他的人品究竟如何，大家確實都有目共睹。

　　「是啊……」我輕輕嘆著氣，「如果袁野的離開，對龍門商會造不成什麼影響的話……那就讓他走吧，也算是階級來了個大躍遷，就別擋著人家通往幸福的道路了！」

　　「怎麼可能沒有影響？」向影同樣嘆了口氣，「從龍門商會跳到華章商會，不納個投名狀之類的……人家會信他麼？」

　　「確實……」一席話驚醒夢中人，華章商會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收下他，百分百會讓他做一些傷害龍門商會的事！

　　但我還是忍不住問：「真就一點迴旋的餘地都沒有了麼？」

　　「沒有。」向影語氣堅定，「袁野現在非常開心，每天臉上掛著笑容，走路都帶著風，已經做好徹底跳槽的準備了，我暗示過他好幾次也無濟於事……這個人沒救了。」

　　「那就殺了吧。」我輕輕地說著，心裡一陣絞痛。

　　從龍門武館出來的新生力量，我一直都特別關注，因為那是可持續性的，將來發展的好不好，就看現在的地基如何了，在他們幾個的身上也傾注了不少心力。

　　我這麼大的一個董事長，甚至和他們親自聊過天。

　　到現在都記得袁野曾經說過，他的弟弟妹妹都在讀書，就想多賺一些學費和生活費，我還認真地鼓勵他，說他依靠自己的雙手一定能夠獲得幸福……

　　走到現在這步，當真是一點轍都沒有。

　　掛了電話，我便繼續穿起了衣服。

　　來到院中，白狐已經打完了一套拳，額頭和脊背都有一些濕潤，看到我後微微站定，臉上露出燦爛的笑：「盛先生，起床啦？」

　　「是啊……」我打著呵欠，「昨晚和梁公子喝到半夜，確實有些撐不住了！」

　　「嗯，我準備了早餐，盛先生吃一些吧。」白狐指了指廚房的方向。

　　自從昨晚堅定地站在姜樂這邊，打死不肯投誠梁無志後，白狐對我的態度明顯好了許多，說話也比以前更客氣了。

　　正聊著天，姜樂也出來了，整個人收拾的溜光水滑，西裝、領帶、皮鞋，就連頭髮都一絲不苟。

　　我哭笑不得地說：「咋地，要去開大會啊？」

　　姜樂也笑：「今天要去京城，正式接手西北地區大管家的位子……必須精神點啊！」

　　我們一起在廚房吃了早餐，接著便前往機場，照舊乘坐梁家的私人飛機，兩個多小時後便趕到了京城。

　　照舊是一塵不染的小巷，照舊是紫禁城附近的四合院，照舊是荷槍實彈的警衛守門，照舊穿過靜謐無人的小院，一切都和昨天沒有什麼兩樣，但又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
　　推開堂屋的門，喬毅面色鐵青地坐在茶桌前面，裊裊茶香仍舊瀰漫在空氣中，旁邊自然沒有了梁無志的身影。

　　「喬先生，又見面了！」姜樂熱情似火地打著招呼，沒有了昨天的謹慎和緊張，大步流星地走過去，再次將禮物放在喬毅腳邊。

　　「……坐！」喬毅指了指旁邊的座位，臉色依舊略顯陰沉。

　　姜樂便坐下來。

　　喬毅沒讓我和白狐也坐，我倆隻好站在姜樂身後，一左一右像是兩具威嚴的門神。

　　喬毅剛要拿起茶壺，姜樂連忙伸手接過，口中不斷呼著：「我來，我來。」

　　他將喬毅面前已經微涼的茶倒掉，重新換上一杯嶄新的熱茶，小心翼翼推了過去，方才給自己倒上了，低頭輕輕嗅了一下，做出一臉沉醉的樣子，笑容滿面地說：「也就跟著喬先生才能喝上這麼好的茶！」

　　喬毅瞥了他一眼，淡淡地道：「喜歡的話，走的時候拎上幾袋。」

　　「那就謝謝喬先生了！」姜樂立刻雙手合十，千恩萬謝。

　　「確實沒有想到……」喬毅長長地呼了口氣，方才進入正題，「一夜之間，梁無志和梁無崖，竟然都死在你手上了！」

　　「運氣，都是運氣！是他主動上門，才被我反殺的！」姜樂立刻說道：「而且，三叔沒死在我手上，他是被我大伯給殺死的……」

　　這些事情，喬毅當然統統知道，畢竟昨天晚上那麼多人，傳到他耳朵裡實在太正常了。

　　喬毅伸出手去，輕輕撫摸著天青色的汝窯茶杯，似乎是在想著什麼，半晌才說了一句：「從今天起，你就是西北地區的大管家了……有什麼事，就和我及時溝通吧。」

　　「謝謝喬先生！」姜樂再次雙手合十、眉飛色舞，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，「分成還按以前的來，喬先生吃肉，梁家喝湯……」

　　「除掉梁無志，你借了龍門商會的勢？」喬毅突然冷冰冰地打斷了他。

　　「啊，對，我以前就是龍門商會的人，後來也和他們保持著非常好的關係……」姜樂慢慢將手放下，一張臉也變得嚴肅起來。

　　「咱們和龍門商會不共戴天，你知道吧？」喬毅皺起眉頭，語氣快速地道：「龍門商會不除，不光梁家完蛋，連我都要跟著完蛋！」

　　屋子裡的氣氛猛然壓抑起來，彷彿溫度都跟著驟降不少，姜樂更是連口大氣都不敢喘。

　　我心裡想：「這也太冤枉了，龍門商會哪有這麼大的本事？那些大管家胡說八道就算了，怎麼連喬毅都這麼說？他可是能在京城橫著走的角色啊……我們現在連京城的邊都沒有摸到，仍在下面的地級市折騰吶！」

　　姜樂當然也是這個反應，作為龍門商會的元老，他知道我們幾斤幾兩！

　　沉默半晌，姜樂才緩緩地道：「我不知道。」

　　姜樂直起身子，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臉，面色凝重且肅穆地道：「在我看來，龍門商會沒有這個能耐，他們現在連地級市都玩不明白，怎麼可能影響到身處京城的您……」

　　「……」喬毅一臉疑惑，看著他問：「你爸沒有說過龍門商會真正的底細？」

　　「沒有！」姜樂搖了搖頭，面上湧現出一抹悲傷，「還沒來得及說，就溘然長逝了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