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星辰顯然對我做過調查,精準無誤地來到某一層樓。
不過在我掏出鑰匙打開門後,看到略顯擁擠的房間和滿屋破舊的傢具時,還是忍不住驚訝地說:「你現在應該賺不少錢了吧,還住這種地方?」
「臨時過渡,在找新房子了!」我紅著臉,將他讓進屋子。
「徐天翔真摳門啊,立了那麼大功,就不能送你一棟別墅?」段星辰左看右看,不時地發出嘖嘖聲,最終坐在了客廳的老式舊沙發上。
我給他倒了茶,讓他稍等一會兒,便拿了雞蛋和挂面到廚房去,還從冰箱裡拿了兩個昨天剩下的西紅柿。
熟練地下面、炒蛋,同時拿出手機,準備給徐天翔發消息,彙報下我這裡的情況,段星辰的聲音突然傳來:「別跟任何人說我來了,咱倆待會兒單獨聊聊!放心,我沒任何惡意!」
我想了想,還是放下手機,繼續做起飯來。
不一會兒,便把兩碗西紅柿雞蛋面端了出去,還貼心地為段星辰準備了醋和兩顆大蒜。
段星辰也沒端著,將兩個袖子一捋,先是澆了一大勺醋,又一手蒜一手筷子,呼嚕嚕地吃了起來,一邊吃一邊沖我豎起大拇指:「手藝不錯!」
一碗面幾分鐘就吃完了,段星辰把碗往旁邊一推,又抓了紙巾擦嘴,說道:「好啦,謝謝招待,咱們現在進入正題。」
我還沒有吃完,但也坐直身體,面色平靜地看向他。
「估計你最近聽到不少風聲,說我準備對付你了是不是?」段星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皺著眉說:「什麼破茶,徐天翔也太摳門了,就不能送你幾斤極品大紅袍麼?」
「是。」我點點頭,沒搭理他後半句話,「當然,有可能是謠傳。」
「不是謠傳,我確實準備對付你了,因為這是馮書記的指示……我想在雲城混,不得不看他的臉色行事……」段星辰倒挺坦蕩,直截了當地說。
我沒吭聲,等著他繼續說下去。
我覺得,要是為了這幾句話,段星辰沒必要專門跑一趟。
「但是我調查過你了。」
果不其然,段星辰接著說:
「陸麒麟都栽在你手上……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幹掉他的,但他確實因為和你作對吃了牢飯……葉桃花、包志強這些頂級大佬,竟然都聽你的吩咐和調遣,現在就連楊開山對你的態度都有所改變了。還有徐天翔,平時多冷皿的一個人啊,如今拚命護著你一個小主管。馮書記,想收拾你很容易吧,卻三番兩次安排別人上,自己躲在幕後樂呵呵的當老好人……」
段星辰頓了頓,似乎是太渴了,還是沒有忍住,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一邊喝一邊嘟囔徐天翔真是太摳了。
「中午的菜有點鹹了,我給你換白開水吧!」我主動把杯子接了過來。
「哎,感謝。」段星辰呼了口氣。
我將茶水倒掉,到飲水機下重新接水,身後繼續傳來段星辰略顯哀嘆的聲音:「一樁樁、一件件,足以說明你是個極其不好惹的人……馮書記讓我來對付你,簡直就是送我上死路!天脊集團好不容易有現在的規模,不能亡在我手裡吧?」
接好了水,放在段星辰的身前。
盯著我的眼睛,段星辰又一字一句地說:「可我沒有辦法,背景沒徐天翔深,公司沒徐天翔大,就連老婆都沒他的漂亮、兒子也沒有他的帥……馮書記的指示,我還不能忤逆。唉,真是氣死個人!」
「那你到底什麼意思呢?」我終於開口問。
「隻能和你鬥了。」段星辰面色誠懇地說:「但不真鬥,演幾場戲給馮書記看!從明天起,我會安排一些偷襲,但會提前給你消息,讓你躲避或是反擊……這樣一來,你沒什麼事,我也能交差,你看怎麼樣?」
「……如果你是真心的,我肯定沒問題。」段星辰的這個主意讓我意外,遂又覺得合情合理,站在他的立場和角度,這無疑是最佳的處理方式了。
既不得罪馮德壽,又不真的招惹我,堪稱天才的想法了。
「我要不是真心,幹嘛專門跑到你家裡來……圖好玩啊?」段星辰苦笑一聲,端起杯子喝了口白開水,「那就這麼定了,以後有行動我會提前通知你。來吧,擊掌為誓。」
段星辰主動舉起手來,和我「啪啪啪」地來了三下。
我當然不會相信這種類似兒戲的誓言,具體什麼情況還要看他接下來的表現!
我們互相記了對方的手機號碼,還添加了微信,方才分開。
臨走前,段星辰鄭重其事地說:「這件事情務必保密,隻有咱們兩個知道就好!真的,徐天翔也別告訴!多一個人知道,就多一份危險!」
「可以!」我點頭答應了。
……
那天過後段星辰果然安排了幾次針對我的偷襲,不過每次都提前通知或者告訴我了,讓我能夠從容躲避或是反擊。
當然他也沒叫多厲害的,一般就是從工地拉點人,七八個或者十幾個,抓著鋼筋就衝過來,總是被埋伏在暗處的梁國偉等人幹翻。
有一次趙文龍竟然還帶隊來——他雖然被雲理工校友會開除了,但還是天脊日化營銷部的主管——不知怎麼就參與到這事中了,帶著幾個農民工張牙舞爪地撲上來。
當然結果就是被我按在地上狠狠抽了幾個耳光。
「叫爹!」我大罵著。
「爹!」趙文龍鬼哭狼嚎。
「龍門集團牛逼還是天脊集團牛逼?」我又問道。
「龍門集團牛逼!」趙文龍大聲吼著。
連續幾次準確的信息源後,我和段星辰算是越來越有默契,有時候他隨便發幾個數字我就知道咋回事了。
外界以為我倆鬥得不可開交,其實我們關係都快處成哥們了,時不時還聚一起喝個小酒。
我的那個小出租屋,就是我倆聚會的地方,往往一瓶玻璃汾、幾盒鴨貨滷菜,就能喝幾小時。
當然行動絕對隱秘,不會讓人知道。
有一次我為了裝逼,故意帶向影出去吃飯——她在自己家的各個場子裡兼職,但也經常和我見面——期間果不其然遭到襲擊,不過因為早有準備,所以整個過程,我表現得從容不迫、瀟灑帥氣。
「幫忙盛湯,一會兒我回來喝。」我指了指桌上的碗,接著抽出甩棍大步走出門去。
幾分鐘後,我便返了回來。
將甩棍上的皿擦乾淨,合攏了收進口袋,端起湯碗喝了一口,還是熱的。
「古有關二爺溫酒斬華雄,今有我宋漁熱湯抽宵小!哈哈哈!」我叉著腰大笑。
「你和段星辰合作啦?」向影好奇地看著我。
「……」
「什麼時候聯繫上的?」向影又問。
「……」
「不能說啊?那我就不問了。」向影雙手放在桌上,認認真真地說:「我不了解你們之間具體是個什麼關係,但一定要小心,他也不是吃乾飯的,別到頭來被他坑了!」
能創建這麼大的集團,還和徐天翔為敵,怎麼可能會是善茬?
「我明白的。」我點點頭。
可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,和向影吃完飯沒幾天,就出事了。
……
事,出在梁國偉身上。
那天,梁國偉和蔣曼曼在大學城附近的夜市上吃燒烤。
蔣曼曼正勸梁國偉多吃點生蚝,說他最近身體有點虛,多補一補才是正道,否則兩人就過不下去了。
旁邊突然來了一個青年,一手抓著梁國偉的頭髮,一手持著卡簧朝他肚子「噗噗」來了幾刀。
梁國偉捂著小腹,痛苦地倒下去,擡頭看著青年,咬牙切齒道:「毛暢!」
月色下,毛暢的身影高大、健壯,還帶著一股冷酷的皿腥味。
「哎,叫你爹幹啥呢?」毛暢嘿嘿一笑,一腳把梁國偉踹開,接著坐在他原來的位子上,笑眯眯看向對面的蔣曼曼。
四周食客早就嚇得落荒而逃,蔣曼曼也哆嗦不已。
「曼曼,好久不見啊。怎麼樣,跟我去看電影吧?順便去開個房,過一夜……真的,我可想你了!」毛暢微笑著,擺弄著手裡的卡簧,還拽了幾張紙巾擦拭上面的皿。
「不……不去……」一陣冷風吹來,蔣曼曼顫抖的愈發厲害了。
「我記得咱倆還沒有分手吧?」毛暢似笑非笑。
「我……我說過……隻做天的女友……」蔣曼曼咽了一口唾沫。
「什麼天不天的,梁國偉現在畢業了,不也做了別人的小弟?我倆現在是平等的嘛,重新追求你怎麼樣?真的,我在床上比他猛吧?」毛暢笑呵呵問,手裡的刀始終閃著寒光。
「不……不……」蔣曼曼搖搖頭。
「給臉不要臉是吧?」毛暢的一張臉終於沉了下來,起身持著刀說:「再問一遍,走不走?」
看著鋒芒畢露的刀刃,蔣曼曼還是膽怯了,隻能顫顫巍巍地站起來,準備跟著毛暢離開。
就在這時,梁國偉猛地一躍而起,手裡抓著一根燒烤簽子,朝著毛暢就是一陣亂捅亂刺。
最終,毛暢捂著傷口狼狽逃走,而力氣用完的梁國偉,再度倒在了皿泊中……
等我們一眾人趕到醫院時,梁國偉還在手術室裡急救,蔣曼曼坐在門口的排椅上哭得眼睛都腫了。
看我來了,蔣曼曼直接跪了下來:「漁哥,求你治治毛暢吧,我真的受不了他了,每天過這樣擔驚受怕的生活……」
「一定!」我將她扶起來,兩隻眼睛露出兇光。
我一直沒怎麼把毛暢放在眼裡,畢竟他大哥楊開山現在都挺老實,但他做出這樣的事,離死肯定是不遠了!
我一邊撒出人去四處搜尋毛暢,一邊打聽這事背後還有沒有操控人了,是毛暢自作主張、正常發癲,還是有人授意他這麼做的?
不光我這麼想,很多人都認為另有主謀,尤其我們最近正和段星辰「鬥」著,所以大家普遍認為楊開山這是跟了天脊集團的董事長,所以才派毛暢幹了這件事情!
和梁國偉關係一貫很好的二愣子怒火中燒,主動請纓說要弄楊開山和段星辰,但被我嚴詞拒絕了,說別著急、等我再調查下。
我先問了段星辰,他當然矢口否認,說從沒聯繫過楊開山,更不會對付梁國偉。
「知道你在想什麼……可我就算真的出手,也必然是對付你,折騰你手下的小弟幹嘛,對我有任何的好處嗎?而且咱倆合作這麼久了,你還不相信我?」
樓梯間裡,聽著電話那邊段星辰的聲音,我搓搓臉、又長長地呼了口氣:「沒事,我就例行問問。」
說實話,我也不覺得是段星辰乾的,他確實完全沒有理由做這件事。
掛了電話,我又準備給楊開山打過去,就聽走廊裡面突然大呼小叫起來。
「漁哥,楊開山來了!」
我立刻走出樓梯間,就見楊開山正快步走來,而且沒帶任何兄弟,就是他一個人!
二愣子、張浩然等人迅速衝上,團團將他圍住,等我一聲令下,就能將他揍得媽都不認識!
「不是我讓毛暢乾的!」楊開山面色嚴肅地說:「小漁,我早不跟你作對了,甚至心裡一直挺感激你……真的是那小子自己乾的!」
「行,山哥,我相信你……你把毛暢交給我處理就行了。」
清溪別院事件以後,楊開山多次向我示好,每次在公共場合見到,都跟我熱情地打招呼,甚至女兒生日還邀請我去參加。雖然我沒有去,但能感受到他的誠意,和之前虛與委蛇的樣子完全不同,所以我也打心眼裡認為不是他授意的。
那麼問題就簡單了,交出毛暢就解決了!
「他不見了!」楊開山咬牙道:「我也正在找他,但確實是找不到!等找到了,我一定給你送過來!」
「你他媽說不見就不見啊!」二愣子突然衝上前去,狠狠一腳將楊開山踹倒在地。
「住手!」二愣子還要再打,但被我喝了一聲。
「小漁,真的是找不到!那傢夥一出事就藏起來了,我和你一樣正在找他!怕你著急,我才先過來的,而且還是一個人來!你要是不解恨,揍我一頓也沒問題!是我活該,我都受著!」楊開山氣喘籲籲地說著,因為著急還咳嗽了幾聲。
「……行,山哥,你走吧!」我呼了口氣:「毛暢,我還會繼續找,肯定是不會放過他了,希望你也不要包庇!」
「肯定!」楊開山重重點頭。
楊開山離開後,一眾兄弟還是憤憤不平,他們並不質疑我的決定,畢竟確實沒有證據是人家指使的。
但是大家仍舊一緻認為,這背後一定有段星辰的操縱!
沒轍,這就叫做先入為主,畢竟在大家的心裡,段星辰就是我們目前最大的敵人,當然什麼臟事、爛事都往他身上栽。
有幾個兄弟情緒激動,甚至想組成敢死小分隊,直接到天脊集團偷襲段星辰!
當然,被我給阻止了,並且下了嚴令,說是沒有我的吩咐,誰也不許輕舉妄動,一心一意抓毛暢就好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