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塵既然答應，那我也不客氣，當即跟他一起出門，一起押解蘇沉舟到直升機去；說實話我倆都不信邪，倒要看看這次還有誰能救他！

　　顏玉璞等人也跟著出來了，將我們送到直升機下。

　　剛要上飛機的時候，劉建輝突然扯了扯我的袖子，示意我到一邊說話。

　　我將蘇沉舟交給宋塵，讓他等我一下，接著便跟劉建輝走到軍區大院裡的某個花壇邊上。即便是在冬天，花壇裡也鬱鬱蔥蔥，還有蝴蝶和蜜蜂在其中翩然飛舞，不愧是亞熱帶，確實夠溫暖的。

　　「你一定要看好蘇沉舟，千萬不能讓他跑了！」劉建輝看著我，鄭重其事地沖我道。

　　「廢話，還用你說？」雖然我倆現在是一個陣營，但我對他仍舊沒有好臉，主要以前結仇太深，根本做不到好言好語。

　　「你真是……」劉建輝輕輕地咬著牙，恨恨地說：「蘇沉舟這事塵埃落定，我肯定要和你一較高下！」

　　「就你？拉倒吧，你什麼時候是我的對手了？」我很不屑，還把手指伸到鼻孔裡掏著。

　　「……」劉建輝氣得鼻子都要冒煙了，「盛力，你別得意，等蘇沉舟完蛋了，讓你見識一下我的厲害！真當我這個第七局的秘書長是白當的？」

　　「行行行，我等著你的手段！」看他破防的樣子，我反而忍不住笑起來，「回去連夜通讀一下兵法、三十，蘇沉舟都敗在我手上，難道你比他還厲害啊？真的，建議你俯首稱臣，不要再不識好歹了。」

　　「笑，我也要對付你！你在我心裡的厭惡程度，僅僅排在蘇沉舟後面！」劉建輝往前走了兩步，突然又轉過頭沖我，認認真真地說：「一定要看好蘇沉舟！這傢夥一旦逃出來，京城又是一場腥風皿雨。」

　　「放心吧。」我沖他點點頭。

　　告別了顏玉璞、羅陽和嶽濤，我便上了直升機，和宋塵一左一右，坐在蘇沉舟的兩邊，繫上安全帶的同時，還都抓住了他的胳膊。

　　誰來救他一個試試！

　　「轟隆隆——」

　　巨大的螺旋槳開始轉動，直升機緩緩升空，距離地面越來越遠，那些人逐漸成了小黑點，直至徹底消失不見。

　　蘇沉舟的身份極其不凡，想對付他，還是要延續上次的策略，異地審判，不給他任何翻案的機會，直接定成鐵案，誰來說情也不好使。

　　上次讓他跑了，這次絕對不會！

　　直升機逐漸駛離滇省，進入了藏區的地界，中途落地加了次油，又逐漸駛入疆域。

　　上次就是在藏區出的事，雖然內部已經清理過一遍，仍舊擔心出事，所以這次換個地方。到了疆域的某個縣城，直升機終於落了地，接著又換乘車子，駛往當地的拘留所。

　　宋塵早已打點好了一切，我們直接進了拘留所，給蘇沉舟戴了手銬和腳鐐，和他一起住進某間號子。

　　是的，為了不讓蘇沉舟逃走，我和宋塵也是拼了，在沒真正開庭之前，和他一起蹲號！

　　隻是我倆比較自由，想幹什麼都行，門口也安排了幾名持槍的士兵守衛，個個都是宋塵的心腹，絕不存在叛變的可能性。

　　到拘留所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，所以我們也沒多說什麼，直接就睡覺了。

　　號子裡隻有我們三人，所以一張大通鋪還是挺寬鬆的。我和宋塵還是一左一右，躺在蘇沉舟的兩邊，他就是想變成個蒼蠅飛走，也得在我倆的眼皮底下。

　　「這裡不能洗澡麼？」蘇沉舟坐在床上，仍舊十分淡定，淡淡地道：「不洗澡的話，我是睡不著的。」

　　「用不用給你找個女人？」我沒好氣地道。

　　「那也可以！」蘇沉舟點點頭。

　　「睡你的吧！」我一巴掌扇了過去。

　　蘇沉舟立刻就躺倒了，不一會兒就響起了呼嚕聲，看來高貴的滬上皇不洗澡也能睡覺。

　　我和宋塵也挺累了，沒說多餘的話，也躺下睡著了。

　　這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，管教進來給我們送了飯。我和宋塵自然吃得比較豐盛，有羊肉烤包子和湯飯，蘇沉舟就慘了，隻能吃點白菜豆腐和饢。

　　吃完了飯，他還要背監規，學習法律知識，打掃號子裡的衛生，反正是耍不出滬上皇的威風了。

　　我和宋塵就在一邊抽煙喝酒玩手機，同時蛐蛐一些蘇沉舟的內容。

　　「多久能判了他？」我低聲問。

　　「最快的速度，十五天！」宋塵回答：「所有關係都打通了，直接就是終審，不能上訴，但有一些流程必須要走，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了！」

　　宋塵的話，我當然信，但還是憂心忡忡地說：「十五天，禁止蘇沉舟踏足京城的處罰就失效了，如果這期間裡讓他跑了，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。」

　　「絕對不會！」宋塵一字一句地說：「從現在起，哪怕他上廁所，我都跟著！絕對沒人能從我的手上把他搶走！」

　　他一邊說，一邊亮了一下自己腰間的槍，冷笑著道：「不信就讓那些傢夥試試！」

　　宋塵對自己很有信心，我也對自己很有信心。

　　我倆都覺得蘇沉舟不可能從我們手上逃走，可我轉頭看向蘇沉舟的時候，發現那傢夥始終都很淡定，無論上課還是勞動，都顯得遊刃有餘、優雅從容，似乎篤定自己一定沒事，一定能從這裡出去。

　　「等判了刑，他能逃出去不？」我又問道：「國內混不下去，他還能出境啊，要知道蘇家在外面的生意也非常多，足夠這個老東西下半輩子活得很滋潤了。」

　　「不會！這傢夥犯的罪，雖然到不了死刑，但也至少是個無期……到時候有了實刑，大司令就能正大光明地『關照』他，囚禁他的地方，會是整個華國最牢固的監獄！」

　　再牢固也不頂用，但凡出現一個暗釘，就能把他給放出去，蘇沉舟這麼多年的「投資」不可小覷！

　　我不怎麼放心，但嘴上沒說出來，哪能隨便質疑大司令啊？

　　我隻說道：「有辦法判他死刑麼？直接給他搞死，一了百了，省得提心弔膽。」

　　「判不了啊，現有罪狀到不了死刑的程度！」宋塵搖了搖頭。

　　「他肯定殺過人！」我言之鑿鑿，

　　「證據呢？」宋塵反問道，「龍門商會之前提供了蘇沉舟的種種罪狀，可沒有一個是他殺人的！」

　　我隻能沉默不語了。

　　「能判他無期已經不錯了。」宋塵轉頭看向坐在小凳子上，一闆一眼認真上課的蘇沉舟，「來之前，我跟大司令下了軍令狀，一定不會再讓他逃走了！」

　　「……一起努力！」我點點頭。

　　接下來的日子，我和宋塵便待在號子裡，二十四小時守著蘇沉舟，不離開他的身邊半分。即便有人熬不住了，想去外面轉一轉、透透氣，也絕不會兩個人都出去，必定留下其中一個。

　　為了看守蘇沉舟，我們確實拿出了所有的精力，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值得我們倆同時上陣的。

　　不過話說回來，自從高三那年，宋塵被警察抓走後，我們再也沒有獨處過這麼長時間了。

　　雖然是以盛力的身份，但仍讓我內心激動，所以我不由自主的，總會問他一些家庭問題。聊家常嘛，大家都這麼幹，互相問問對方家裡什麼情況，倒也不算突兀。

　　從我記事起，父母就身亡了，對他們沒有太多的印象，這時候倒是能從宋塵口中旁敲側擊一些內容。

　　一次，蘇沉舟正在幹活，我便趁機和宋塵聊了起來。

　　「他們死了。」說起這個話題，宋塵明顯有些不太自在，但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。

　　「……怎麼去世的？」我明知故問。

　　「車禍。」宋塵嘆了口氣，目光有些渙散，似乎回憶起了那個冰冷的夜晚，「當時我以為是我大伯乾的，所以接下來的幾年，都在想方設法地報復他。」

　　「後來報復了嗎？」我又問道。

　　「報復了，但害死我爸媽的，有可能不是他……當然，他也該死！」宋塵呼了口氣，「搶我家的財產，他活該死！」

　　「那就好！」我也跟著呼了口氣。

　　其實這些問題，我都知道答案，畢竟我是親歷者嘛，但還是從這些話題入手，一點點降低他的防備心。

　　「看來你很愛你的父母啊！」我幽幽道。

　　「我愛我媽，不愛我爸。」宋塵表情冰冷。

　　「為什麼？」我早知道這件事了，但還是裝作一臉詫異的樣子。

　　「他不是個東西。」宋塵低下了頭，聲音愈發沉重。

　　「怎麼回事？」我追問道。

　　「……」宋塵沒有接茬，擡頭說道：「盛秘書，你問的有點多了，雖然咱倆關係不錯……但這是我個人的私事！」

　　「確實！」意識到他起了戒備心，我立刻轉移話題，「沒事，隨便聊聊，你不想說可以不說。」

　　宋塵便不再說話了。

　　我還是有點不死心，忍不住道：「我和宋漁也聊過類似的問題，他對你們父親的評價很高啊！」

　　「他當然覺得宋達理不錯了，他……」宋塵一聽這話，立刻激動起來，但剛說到一半，又閉上嘴，面色恢復如常，淡淡地道：「即便是親兄弟，意見不一樣也很正常……盛秘書，你不要再問了。」

　　「好吧。」我點點頭，隻能放棄交流。

　　百無聊賴，隻能摸出手機來玩遊戲。打了兩把消消樂，覺得脖子有點疼了，來回扭了幾下，忽然發現宋塵正在看著手機上的一張照片怔怔出神。

　　小心瞄了一眼，發現是張三人的全家福，分別是我爸我媽和小時候的宋塵。

　　照片裡沒有我，看宋塵的年紀，也就四五歲的樣子，那個時候我還沒有出生。這樣的照片，我在家裡沒有見過，不知道是存貨很少，還是被人刻意收起來了。

　　照片裡，宋達理一手搭在我媽肩上，一手抱著小時候宋塵，看上去很親密的樣子，並沒有任何的疏離或是冷漠。

　　那為什麼，後來全變了呢？

　　是因為我的出生嗎？

　　我出生後，奪走了宋達理所有的愛，導緻宋達理不再關注宋塵了？

　　我胡思亂想著，腦子裡像裝了一團漿糊，偏偏知道答案的人要麼死了，要麼一個字都不肯說，整得我一個人幹著急。

　　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目光，宋塵迅速把手機鎖了屏，轉頭沖我說道：「盛秘書，剛才那些問題，是宋漁讓你問的嗎？」

　　「沒有，是我自己感興趣！」我本能撒著謊。

　　「呵……」宋塵冷笑著，道：「回頭你告訴宋漁，讓他不要著急，我倆的事遲早解決……諸葛神機還活著吶，回頭讓那個老東西出來主持一下大局！」

　　聽去前面的話，我本來還沒感覺，他說過不止一次了，每次都是這套有點疲勞；但是聽到後面，我的眼睛就瞪大了，立刻問道：「諸葛神機在哪？宋漁還真拜託過我，讓我幫忙打聽下這個人！」

　　諸葛神機是宋達理身邊的智囊，龍門商會從無到有、從北到南，從三線城市起家，朝一線城市發展，都是他的規劃。

　　甚至向影和顏玉珠這兩個媳婦，也是他幫我定下的！

　　我當然好奇他的去向。

　　宋塵冷冷地道：「被我關起來了！老東西隻幫宋漁，不肯幫我……那我跟他客氣幹嘛，直接鎖在某個村子裡面，誰都不要想找到他！」

　　類似的話，雷萬鈞以前其實說過，但我一直不信，因為宋塵在我心裡一直印象很好，不像是會幹出這種事情的人，結果他現在親口承認了，真的將諸葛神機關起來了！

　　我便忍不住道：「你關人家幹嘛，他是無辜的吧，作為手下，隻能無條件服從宋達理的命令……」

　　「盛秘書，你也站在宋漁那邊？」宋塵的聲音愈發冰冷，「以前我當你是中間派，既不幫他，也不幫我，現在這是什麼意思，要為了他對付我麼？」

　　「不是，我想說和而已……」

　　「不需要！」

　　宋塵粗暴地打斷了我：「盛秘書，再說這個話題，你就離開這裡吧！」

　　「你是要過河拆橋？！」我也忍不住來了氣，「沒我，你能抓到蘇沉舟嗎？！」

　　「就過河拆橋了怎麼樣？！」宋塵怒氣沖沖地道：「不服的話，現在就滾！我一個人也能守住蘇沉舟，一個人也能判了他的刑！」

　　我吃驚地看著宋塵，不敢相信他能說出這樣的話。

　　現在的宋塵讓我覺得陌生，整個人暴戾、狠毒、不講情面，完全不顧往日的情分，說翻臉就翻臉！

　　以前很多人說宋塵壞話，說他是個無情無義的人，甚至有人給他起過「暴君」的外號，說伴他如伴虎，但我總是GET不到，因為我是弟弟，感受到的隻有關愛，即便後來不聯繫了，也隻是躲著我，沒有傷害過我。

　　此刻站在旁人的角度上，第一次直觀感受到他不可理喻的一面。

　　暴君，真的是暴君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