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德商會的老龍頭孫翻江確實來了，隨行的人有十幾個，其中有我一個。

　　之前在玉門，我們就商量好了一起來大理，磨磨蹭蹭、呼朋喚友，到這邊時已經是深夜了，赫然發現盧百萬已經死了，現場正在舉行他的葬禮，靈堂都搭起來了。

　　而華章商會的新會長成了方天路！

　　——當然，也就孫翻江震驚，實則我已經通過向影知道了一切內情。

　　來大理的路上，我不光和向影通過電話，還和麻雀通了電話，將所有事情搞得明明白白。

　　對了，還有易大川，他也給我打了電話，自然對我千恩萬謝，說易家從此就是龍門商會最堅實的盟友，無論任何時候、任何地點，都願意為我們拋頭顱灑熱皿！

　　我當然相信易大川的人品，但這時候顧不上他，隻是讓他好好養傷，遂繼續忙活大理的事。

　　給盧百萬上過香後，方天路便將我們請進房間，聲淚俱下地講述了盧百萬遇刺的故事，矛頭直指龍門商會和麻雀，咬牙切齒地道：「我一定不會放過那幹人的！從上到下，全部殺光！」

　　孫翻江坐在輪椅上，嘴歪眼斜地跟著附和：「方老會長，實不相瞞，我來大理就是為了跟你商量一起對付龍門商會的事！」

　　方天路當然百般贊同，馬上就說願意聯手，什麼時候行動，儘管招呼一聲。

　　「不急！」孫翻江幽幽地道：「現在的龍門商會實在太強大了，而且龜縮在他們的地盤不肯出來……我打算再叫上盛世商會的滕千山一起對付他們。」

　　「那敢情好！」方天路愈發激動。

　　看樣子，他本來就想對付龍門商會，隻是獨木難支，恰好我們來了，可謂一拍即合。

　　這邊說通以後，大家又聊了一會兒天，得知我就是最近新上任的小管家後，方天路自然對我也是客客氣氣的。

　　過程中，我假裝隨意地問：「方老會長，聽說你有個女兒，還是盧百萬生前的妻子……怎麼不見人啊？」

　　方天路面色有些尷尬地道：「啊，小女累了一天，已經先休息了。」

　　一聽這話我就知道，方芸汐八成又被軟禁了，原先還指望她緩和龍門商會和華章商會的關係，現在看來暫時沒可能了。

　　但現在沒可能，不代表將來沒可能，方芸汐好歹是方天路的女兒，總有派上用場和發光發熱的時候。

　　在方家住了一夜，第二天一大早，我們便趕往崇明島，去找華章商會的滕千山。

　　飛機很快，臨近中午的時候便到了。

　　抵達滕千山的老家，正好趕上吃中午飯。

　　滕千山準備了一桌子菜，招呼我們坐下，又開了一瓶酒，大家一起樂呵呵地吃著、喝著。滕千山一貫就是這樣，甭管誰來了都好好招待，面子功夫必須到位。

　　席間，孫翻江先詢問了萬昌海的近況。

　　滕千山搖了搖頭，嘆著氣說：「還沒蘇醒，不過應該快了，醫生說他最近會眨眼了……」

　　一聽這話就知道遙遙無期，萬昌海能活下來已經是個奇迹，一輩子做個植物人也沒什麼可稀奇的。

　　孫翻江不再追問，而是說起了合作的事。

　　聽完孫翻江的計劃，滕千山當即表示同意，說絞殺龍門商會必須算他一個。

　　如此，三大商會的合作計劃就初步定下了。

　　三家商會背後的三位老爺子，除了洪天賜外，梁無道和聶雲峰都表示願意幫忙了，他們可以讓合市瞬間變成沒有警方管轄的罪惡之城。

　　也就是說，隻要硬實力足夠，就一定能將龍門商會連根拔起！

　　「盧百萬之前去過一次，但失敗了。」孫翻江直截了當地說：「歸根結底，還是實力不夠，龍門商會的人實在太多，單單人海戰術就將他困住了！咱們三家商會既然聯手，那就直接梭哈一把大的，召集所有高手前往合市，不信對方這次還能扛得住！」

　　三家商會的實力差不多，駐守在各地的高手普遍有三四十個，加起來完全有上百了！

　　這麼恐怖的數量，龍門商會確實不可能扛得住。

　　人再多也扛不住。

　　孫翻江和滕千山聊得開心，我則在旁邊沉默不語、憂心忡忡，不斷思索著接下來的對策和計劃。

　　「對了滕老東家，這個孩子是誰，你家的下人嗎……咱們在這說話，被他聽去了沒事吧？可別傳到別人耳朵裡了！」孫翻江突然指著旁邊一個正在院中劈柴的青年，謹慎說道。

　　「沒事，那是我兒子滕飛鴻……盛世商會的少東家！他不會傳出去的。」滕千山笑呵呵道。

　　「……你兒子？！」孫翻江都驚了，「怎麼……怎麼成這樣了……」

　　滕飛鴻蓬頭垢面、衣衫襤褸，一雙眼睛完全沒有神采，脖子上竟然還系著條鐵鏈，另一端拴在窗戶的柵欄上，正坐在角落裡默默地劈著柴。

　　手中一把柴刀上下飛舞，木頭的碎片飛濺各處。

　　哪怕認識他的，也不敢相信這就是他，和當初那個神采飛揚的小夥子完全判若兩人了。

　　我和滕飛鴻當然是朋友，也很心疼他的遭遇，可惜自顧不暇，暫時幫不上他；就像當初的易大川，實在是無能為力啊。

　　「小孩子太驕傲了，磨練一下心性，否則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。」滕千山微笑地解釋著，顯然不把兒子的處境當一回事。

　　「哦……哦……」孫翻江嘴上應著，心裡顯然還是接受不了，哪有把親兒子當狗一樣拴的？

　　但不關他的事，也就不多問了。

　　幾人繼續吃喝，商量著接下來的行動細節，期間還給方天路打了電話說明情況。

　　方天路表示沒有問題，隻要定好時間地點，華章商會的人隨時出發；經過幾人的商量以後，大家把行動定在了兩天後。

　　兩天時間，足夠三大商會的各個高手悄無聲息地齊聚在合市了。

　　到時候一起對龍門商會發動攻勢，將向影、姜樂那一幹人統統拿下！

　　「這些人是龍門商會的根基，幹掉他們，宋漁就徹底完蛋了！」孫翻江樂呵呵地說著，兩隻手不斷搓來搓去，整個人看上去很興奮。

　　「祝咱們馬到功成！」滕千山端起酒杯，同樣樂不可支，彷彿已經看到眾人凱旋歸來的場景。

　　我思來想去，也沒想到什麼好的應對策略，隻好借上廁所的功夫悄悄給向影打了個電話。

　　「上百名高手，咱們鬥不過！」向影一聽，便立刻說道：「把合市所有吃這碗飯的漢子都拉過來也不行，龍門商會一定會被他們攻破。」

　　「那就轉移。」我說：「去并州吧，那邊好歹還有顏司令罩著。」

　　大家之所以呆在合市，還是存著返回金陵的心，眼看又要遭到合圍，隻能再退到并州了——那邊有顏鎮北和劉仁正，軍隊一出，誰與爭鋒？

　　給他們十八個膽子試試看！

　　「我們退到并州當然可以。」向影沉沉地說：「可不能一輩子在并州呆著吧……」

　　「當然不會一輩子在并州呆著！」我輕輕呼著氣：「給我一點時間，看能不能挑起他們三家的紛爭……」

　　「嗯。」向影輕輕應了一聲，接著又道：「我也有一件事要和你說。」

　　「什麼？」

　　「二愣子也失蹤了，在鶴崗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我很無語地道：「他不是帶了幾個扛槍的士兵一起去嗎？」

　　「是的，那些士兵被趕回來了。」

　　「……」

　　我徹底無語了。

　　就算知道丁家沒有惡意，但老扣下我們的人算怎麼回事？

　　夏瑤本來就是他們的人也就算了，陸青空和二愣子是咋回事，和丁家有啥關係，憑什麼扣下啊？

　　我估摸著，有機會了，我得親自去一趟丁家，看看他們到底是個什麼情況！

　　「行，我知道了。」我沉沉地說道：「我打聽下這個丁家，你們暫時不要去鶴崗了……」

　　再去的話，龍門商會的人就要空了！

　　掛了電話，再度回到飯桌，滕千山和孫翻江還在喝酒，二人美滋滋暢想著剷除龍門商會的場景，還說他們早就該合作了，否則能讓宋漁蹦躂到今天啊？

　　丁家的事暫時放到一邊，還是得想辦法挑起三家的紛爭，最好能夠打消他們的合作計劃。

　　我正思索著怎麼做，酒桌上又響起了聲音。

　　「不是我吹！」一般人說這種話的時候，普遍就要開始吹了，果不其然，滕千山大著舌頭說道：「當初就是我網開一面，要不宋達理早就死在我這裡了……」

　　「嘿嘿嘿……」滕千山笑著，彷彿回憶起了什麼，指著我的位子說道：「當初宋達理就坐在這裡和我一起吃飯，隻要我摔杯為號、一聲令下，萬昌海就能當場弄死他！唉，我心軟啦，我這個人就是太善良，如果當時就殺了宋達理，哪有現在的宋漁什麼事啊！」

　　孫翻江疑惑地道：「雷萬鈞當時不在他身邊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在。」滕千山不自然地應道。

　　「在，你就殺不了！」孫翻江搖著頭，「萬昌海不是他的對手！」

　　「又不是單挑，這是我的地盤，我的人可多了……」滕千山仍在努力挽尊。

　　「人多也不頂用，據我對宋達理的了解，他沒把握肯定不會來你這裡！」孫翻江信誓旦旦地道。

　　「孫老龍頭，你是不是有毛病？！」滕千山突然來了氣，「啪」的一拍桌子，怒氣沖沖地道：「怎麼總是漲別人志氣、滅自家威風？」

　　「什麼叫漲別人志氣，我就是在實話實說！」孫翻江雖然站不起來，但也努力昂頭擡杠。

　　「什麼實話實說，你了解當時的情況嗎……」

　　「我不了解當時的情況，但我了解宋達理啊！他不做好充分的準備，怎麼可能來找你啊？」

　　「孫翻江，你就是個神經病，為什麼總是擡高別人？」

　　「不是擡高別人，我這叫說實話……」

　　二人越吵越激烈，眼看都快打起來了，我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，剛才還在琢磨怎麼挑起他們之間的紛爭，結果自己就先罵起來了……

　　看樣子完全不需要我出手，隻要讓他們坐在一起，自然而然就要打架！

　　梁無道、聶雲峰、洪天賜顯然知道他們是個什麼德行，才設立了我這個「小管家」的。

　　「孫翻江，你就是個傻X、大傻X！」滕千山急得直跺腳。

　　一把年紀了還能急成這樣，也挺不容易的。

　　「你才是個傻X，老子不跟你合作了！老柳，盛先生，我們走！」孫翻江氣沖沖的，自行調轉輪椅的方向。

　　柳如虹立刻推著孫翻江的輪椅往外走去。

　　「哎哎哎，別吵啊……」我假模假樣地勸了幾句，其實根本就不用心，反而在心裏面罵著：滾，趕緊滾，不合作正好，龍門商會沒危險了。

　　我正準備和他們一起走，聽到滕千山的手機響了起來。

　　他接起來「喂」了一聲，面色很快變了：「什麼，萬昌海醒了？！好，好，我馬上就過去。」

　　一聽這話，我便立刻沖孫翻江等人道：「孫老龍頭，你們先走，我勸一勸滕老東家……」

　　顯然還在氣頭上，孫翻江並沒有搭理我，很快就和柳如虹等人一起離開了。

　　我又回過頭去，沖滕千山說：「滕老東家，你消消氣，好不容易合作一回，就這麼毀了多可惜啊……」

　　滕千山搖搖頭道：「盛先生，我現在沒空跟你說這些……萬昌海醒了，我得過去看他。」

　　我假裝神色一凜：「我和你一起去，聽聽萬昌海說什麼……」

　　滕千山沒有拒絕，當即和我一起出發。

　　來到崇明島的某個醫院，滕千山直奔ICU病房，我也緊隨其後。

　　進入病房，萬昌海果然躺在床上，渾身上下纏滿繃帶的同時也插滿了管子，旁邊還有不少正在觀測生命體征的儀器，本來叫不上來名字，總之時不時便「嘀嘀嘀」地響上一陣，看著就跟科幻片裡準備做實驗的工具一樣。

　　那天晚上，萬昌海挨了多少刀，我是親眼看到的，可以說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了，最後還躍入冰寒徹骨的湖水之中……

　　能活下來，還能醒來，簡直就是神跡。

　　「滕……滕……」看到我們進來，萬昌海嘴巴微張。

　　「我在！」滕千山立刻走上去，握住了他的手。

　　「不是，我是說疼……」萬昌海的額頭冒汗。

　　「醫生，快上鎮痛劑啊！」滕千山立刻轉頭大喊。

　　穿白大褂的醫生立刻走了進來，一針下去以後，萬昌海果然好了許多，長長地呼了口氣之後說道：「滕老東家，我還活著嗎？」

　　「你還活著！」滕千山握住了他的手，「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？」

　　「上……上當了……」萬昌海有氣無力地道：「夏瑤是丁家的人，把我們一眾人引過去，就是為了將我們殺光的……」

　　「丁家？！」聽到這兩個字，滕千山立刻瞪大眼睛。

　　我心裡想，這事果然瞞不住了，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處理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