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？？？」我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，忍不住露出疑惑的表情。

　　「剛剛收到消息，裴帥是華章商會的卧底。」洪天賜淡淡地道：「這種人，竟然混進盛世武館來了……」

　　我當然很意外：「華章商會為什麼在咱們這邊安插卧底？」

　　「不算什麼稀罕事。」洪天賜繼續道：「幾個商會之間一直都有競爭關係，彼此埋伏眼線是很正常的事……這次竟然埋在我眼皮底下，是可忍孰不可忍！」

　　我沉默不語。

　　「怎麼，不敢？」洪天賜輕笑著。

　　「不是……」我說：「我一直以為，咱們的敵人是龍門商會……」

　　「哈哈哈……」這一次，不光洪天賜笑起來，就連聞小天都跟著笑了起來。

　　洪天賜一邊笑，一邊搖著頭說：「龍門商會算什麼東西，也有資格成為咱們的敵人？隻要我想，伸伸小拇指，就將他們給幹掉了……之所以還留著，就是要磨練下滕千山，這把老刀太久沒出鞘，似乎有生鏽的跡象了！」

　　聽完這話，我的心中不知是喜是悲，喜的是不用和洪家正面對抗了，悲的是人家根本看不上龍門商會……

　　不管怎樣，總算是有一絲喘氣之機。

　　「這種事情太丟人了……」洪天賜幽幽地道：「在我眼皮底下埋伏了這麼久，竟然一點都不知道，傳出去讓洪家丟臉，也讓盛世商會丟臉……所以就不公開了，秘密幹掉他吧！」

　　洪天賜頓了頓，又說：「知道為什麼將這任務交給你麼？」

　　「不知道。」我搖搖頭。

　　「你配不上我女兒，也別妄想娶她。」洪天賜直截了當地說：「但是我聽老聞說了，你還算有幾分本事！嗯，好歹和我女兒戀愛一場，她和你在一起顯然也很開心，算是提供了不錯的情緒價值吧……所以，我打算給你一個青雲直上的機會，並且可以包你下半輩子榮華富貴，條件是不許再和我女兒來往……做得到麼？」

　　這不就是偶像劇裡「給你XX萬，離開我兒子/女兒」的變種版本麼？

　　「好！」我一口就答應下來。

　　本來就沒計劃和洪瑰寶繼續糾纏，這倒是個好機會了。

　　「……我還以為你會抗爭一下，起碼象徵性的抗爭一下。」洪天賜愣了一下。

　　「電影裡那種『這可是我真愛，得加錢』那種麼？」我苦笑著，「我挺喜歡洪姑娘的，但也知道自己和她不可能……不如給自己換一份錦繡前程！」

　　「說得好！」洪天賜點著頭：「順勢而為，幹得漂亮！小夥子，我現在開始欣賞你了！人的出身無所謂，當過鴨子又怎麼了，關鍵是將來走向何處！你有今天的選擇，未來一定不可限量！」

　　接著他又幽幽地道：「既然說定了，那你以後就不能再私聯我女兒了……讓我發現你們私下還有聯繫，或是偷偷見面什麼的，就別怪我不客氣了！」

　　他的聲音很輕、很低、很緩、很慢，但卻充斥著令人膽寒的殺氣。

　　洪天賜不是在開玩笑，他是真的能殺了我！

　　我沒說話，陷入沉思。

　　「怎麼，做不到？」洪天賜冷笑著。

　　「不是……」我搖搖頭：「我在思考如何殺了裴帥。」

　　洪天賜愣了一下，隨即「哈哈哈」地大笑起來：「有點意思……這小子有點意思啊！」

　　「確實很有意思！」聞小天也跟著一起笑。

　　「但你殺不了裴帥。」洪天賜收斂了笑容，繼續說道：「他是基層高手，你倆的實力有天壤之別，強行對線的話隻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……所以，我打算讓王德軍帶著你去，你倆一起動手肯定沒問題了！」

　　我剛準備說自己一個人沒問題，但聽到「王德軍」這個名字又改了主意，王教練平時對我挺不錯的，而這明顯是一次立功的機會，一起就一起唄，也算有福同享。

　　「好！」我立刻答應下來。

　　「嗯，那就去吧，王德軍在外面等著你！」

　　「行。」

　　我轉身出了門，王德軍果然還在等著。

　　「都知道了？」王德軍迎上來問。

　　「知道了！」我沖他使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。

　　「那就走吧，聞館主派裴帥去執行一樁任務……咱們直接過去來一招黃雀在後！」王德軍掉頭就走，他對裴帥不滿意很久了，這次能夠奉旨殺人，順便還報了仇，行動非常積極。

　　我當然緊緊跟在他的身後。

　　離開武館之前，王德軍先到練功房轉了一圈，告訴大家自行訓練、不許偷懶——雖然還有另一個吳教練，但吳全安那個人太佛系，一般並不怎麼管事。

　　倒是出了練功房，正好和吳全安撞上，他奇怪地問道：「王教練，你去哪裡？」

　　「呵呵，我帶盛力出去辦件事。」王德軍當然不會實話實說。

　　「哦，行，多久回來？」

　　「很快！」

　　王德軍含糊其辭，迅速帶著我離開了。

　　離開武館，王德軍開了他的車子，一輛破舊不堪的老麵包，載著我行駛在龍岩的大道上。

　　路上，王德軍給我講了裴帥的去處。

　　有個建築公司欠了洪家的錢，要了足足三次才結清楚，今天老闆要去視察工地，所以裴帥去殺他了。

　　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，疑惑地問：「不是結清了嗎，怎麼還殺人啊？」

　　「要了三次才結清楚，這是不把洪家當回事啊……當然要殺他了！這就是洪家一貫的做事風格！」王德軍一邊開車一邊幽幽地道。

　　「……」我沒說話，心想真是不可理喻，這點小事犯得上殺人麼？

　　「沒辦法，洪家在東南地區就是皇帝，忤逆他們的人隻有死路一條……擱在古代，第一次不給錢的時候就殺掉了！」顯然知道我在想些什麼，王德軍解釋道。

　　「……」我還是沒說話，確實打心眼裡接受不了。

　　「吭吭吭——」

　　就在這時，車子突然發出一連串怪響，接著緩緩停到了道旁的馬路牙子邊上。

　　「怎麼回事？」我連忙問。

　　「沒事，引擎出了點問題！」王德軍跳下車去，掀開引擎蓋一陣操作。

　　五分鐘後，王德軍返了回來，車子恢復正常，繼續往前開了起來，但還是有些「吭吭吭」的聲音。

　　我哭笑不得地說：「王教練，你應該也賺不少錢吧……換個新車子嘛，現在國產的新能源就挺好！」

　　王德軍嘆著氣說：「我那點工資可不夠啊，勉強顧住吃喝而已。」

　　「不會吧，你好歹也是個高手，又承擔著訓練學員的重任……工資應該很高才對吧？」我很疑惑。

　　「真沒有多少錢！」王德軍搖搖頭，「主要這行沒什麼技術含量，既不用拚命，也不用殺人，就是普通教練的工資，一個月幾千塊錢而已……當然，幹掉裴帥會有一筆提成，接下來幾個月都能過得很舒坦了！」

　　說到最後，王德軍臉上忍不住浮現出笑容。

　　「身為一個基層高手，就拿這點錢確實屈才了啊……」我微微皺起眉。

　　「沒辦法，上面不是沒給過我機會！」王德軍輕輕地嘆著氣，「以前我去執行一樁任務，那個男人恰好帶著女兒在遊樂園玩……」

　　回憶往事，王德軍滿是感慨：「那個孩子才六七歲，不停叫著爸爸、爸爸，還『咯咯咯』地笑，我實在不忍心當著她的面殺掉他父親……便想著等等再下手吧，結果被那男人發現，立馬就逃走了！」

　　王德軍苦笑起來：「就因為這件事，我被上面給冷藏了，得虧給了我一個教練的工作……不然就餓死了！」

　　我沉默不語。

　　「很可笑吧？」王德軍一邊開車一邊搖頭，「都幹這一行了，竟然還有所謂的慈悲心……」

　　「如果是我，也會這麼做的。」我幽幽道。

　　「嗯？」王德軍微微一愣。

　　「當著一個小女孩的面，我也沒法殺死她的父親！」我呼了一口氣：「王教練，我沒覺得你做錯了。」

　　「嘿嘿……」王德軍笑了起來：「這麼多年了，你是第一個理解我的……行了，值啦！」

　　我剛準備說點什麼，王德軍又感慨地道：「還是咱們當鴨子的心軟啊！」

　　我：「……」

　　「哈哈哈……」王德軍笑了一陣，又說：「好了，說正事吧……咱們現在要去的那個工地挺空曠的，人也沒有多少，一不小心就讓裴帥跑了！所以咱倆研究個策略吧……」

　　經過一番商量，我倆很快確定作戰計劃。

　　因為我和裴帥本身就有糾葛，所以由我在正面牽制他、吸引他，王德軍則在背後悄悄下手，爭取一瞬間就幹掉他，實行快刀斬亂麻的戰略！

　　「就這麼辦！」王德軍無比感慨地說：「盛力，沒想到你一個鴨子，竟然這麼擅長戰鬥的事！」

　　「咱能不提鴨子的事情了麼……」我輕輕捏著眉心。

　　「想開點兄弟，那不是黑歷史，是咱們來時的路！」開車的同時，王德軍騰出一隻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
　　裴帥所在的工地很快就到了。

　　王德軍把車停在門口，帶著我一起貓了進去，這裡原先是個商場項目，但是已經半爛尾了，確實沒有幾台機器開工，連鬼影子都看不到幾個，也不知道這地方有什麼好視察的。

　　工地之中殘垣斷壁，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，還有許多沒來得及剷除的荒草。

　　我和王德軍一前一後，在破破爛爛的工地上貓腰前行，同時四處搜索裴帥的行蹤和痕迹。

　　「劉總！」

　　就在這時，遠處傳來一道驚呼聲，我和王德軍探頭往前一看，就見一大群人正往某個地方圍去。

　　顯然是裴帥得手了！

　　我和王德軍立刻低下頭去，藏在某處斷牆背後，仔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。

　　果然不用多久，一個人影正逆著人流奔來，行進過程中還不斷掩藏行蹤，整個人看上去鬼鬼祟祟，正是裴帥。

　　「來了！」我低呼一聲。

　　「嗯，我去後面堵他……你在前面攔截！」王德軍低聲說道，接著便貓腰朝旁邊的荒草堆裡鑽去。

　　眼看裴帥越來越近，我便立刻站起身來。

　　「卧槽……」裴帥嚇了一跳，猛地站住腳步，看到是我，奇怪地看了一下左右，「盛力，你咋來了？」

　　「不是你說的嘛，隨後要較量下的……我已經迫不及待了，所以過來找你！」我抽出甩棍，作勢要和他大戰一場。

　　裴帥卻仍沒有放下警惕，畢竟這一幕確實太奇怪了，他繼續不斷看著左右，又問：「你咋知道我在這的？」

　　「怎麼，查出你的位置很困難嗎？少廢話，到底打不打，你不會是沒這個膽子吧！」我揮舞著手裡的甩棍，罵罵咧咧，瘋狂挑釁。

　　「打！等回武館再打，這不方便……我剛剛殺了人，必須離開這裡！」裴帥沉著臉，仍舊不斷看著左右，整個人始終非常小心。

　　這就沒法偷襲。

　　王德軍已經站在不遠處的斷牆後了，隻等裴帥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，他就可以悄悄地走出來完成計劃了。

　　但是裴帥偏不上當，一顆腦袋晃來晃去，眯著眼睛說道：「盛力，你到底在耍什麼花樣？老子沒心情陪你玩，要打的話回武館打！」

　　說畢，裴帥就要起身離開，但我怎麼可能肯放過他，當即揮舞著甩棍沖了上去。

　　「膽小鬼，較量都不敢嗎，在武館的時候不是很囂張麼？！」我繼續挑釁著，迅速衝到裴帥身前一棍劈下。

　　不得已，裴帥隻能拔出一柄匕首還擊。

　　我倆棍來刀往，「叮叮噹噹」地鬥在一處，一時間火星四濺、火花漫天。

　　我當然不是基層高手的對手，但也擁有「高手之下第一人」的稱號，無論實力還是作戰經驗，其實都差不了對方太多，所以還是能勉強應付幾十招的。

　　裴帥這樣的基層高手，面對我的強勢進攻，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！

　　就是現在！

　　趁著裴帥全身心投入到戰鬥中來，王德軍立刻從斷牆背後閃出。

　　眼看王德軍就要悄悄撲上來，我的眼睛卻突然瞪大了，當即狂呼出聲：「王教練，小心！」

　　王德軍猛地回頭，一個人影已然在他身後出現，手持一柄匕首朝他肚子狠狠捅來。

　　是武館的另一位教練，吳全安。

　　「噗呲——」

　　刀鋒沒入王德軍的小腹，鮮皿迅速順著他的腰間滑下，整個人也踉踉蹌蹌地倒了下去。

　　「王教練！」我嘶吼著，顧不上裴帥，立刻朝他奔了過去。

　　裴帥當然也發現了這一幕，轉頭目瞪口呆地說：「怎麼回事？！」

　　「上面好像發現你是華章商會的卧底了，所以派他倆來殺你！還好我沒洩露，發現了他倆的詭異，所以一路悄悄地跟了過來……快，幹掉這個小子！」吳全安迅速解釋一陣，眼看我越來越近，迅速喝了一聲，持刀朝我撲來。

　　「好，弄死他！」裴帥一臉興奮，也追上來。

　　兩個基層高手，前後夾擊！

　　唯一的幫手王德軍倒在地上，完全失去了作戰能力。

　　怎麼看都是死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