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九，你又去哪淘氣了？搞得這麼髒回來？”
這時一群孩子圍了上來，為首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，将小個子提溜過來，上去就是一陣罵。
“你這是跟人打架了？臉上青一塊腫一塊的？”
小孩臉上青腫一片，幾乎看不清容貌，唯有一雙眼，沉靜無比。
看着一點都不像三四歲的孩子。
“怎麼不說話？”
小孩冷着臉，就是不吭聲。少年歎息，似乎也知道他的性子，就未再詢問，而是将一旁籃子裡的藥草拿出來，挑了幾樣碾碎，然後糊在他傷處。
“以後不能這樣了，總是打架，萬一有天真打出什麼事怎麼辦？”
“哈哈九哥你現在樣子好搞笑啊！”
“哈哈哈活像大哥那日跌進泥潭後爬出來的樣子！”
“對對泥猴子泥猴子！”
“不是應該是綠猴才對！”
“綠猴綠猴！九哥是綠猴！”
一群小蘿蔔丁圍上來叽叽喳喳笑鬧着，小孩也不理，依舊冷着張臉。倒是那少年揮了揮拳頭，“都給我幹活去！一個個地圍上來幹嘛！”
“哇！泥猴大哥打人啦！快跑啊！”
小蘿蔔頭們一哄而散，笑聲傳出好遠。
“這群臭小子……”他無奈，望向面前的小孩，這裡的孩子都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兒，都是他從各地撿回來的，眼前的小孩，就是他從亂葬崗發現的。
當時的他才一歲多點，是皿肉模糊的屍山堆上不知待了多久，看見他時，不哭也不鬧，一雙眼睛黑沉黑沉的，當時他首先想到的，便是他們家鄉一種很漂亮很漂亮的石頭。
隻有有錢人才能擁有的特别好看的石頭。
于是，他就這樣将他帶了回去。
轉眼，便是兩年。
這兩年小孩不知何時學會了走路，隻是想讓他張口說話，比登天還難。
他來這麼久，滿打滿算說出的話，五個指頭都數得過來，倒是少年時常在他耳邊叨叨，小孩也沒什麼反應，隻會用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靜靜看着你。
看得他的心都軟成一攤水。
恨不得将世上所有寶貝都捧到小孩跟前。
誰讓小孩長得那麼好看呢！
是，好看，非常好看。
具體怎麼形容呢……嗯，他也不清楚，隻覺得年畫上的娃娃都沒他家小九長得好看！
說不定他家小九就是天上下凡的仙童呢！
少年美滋滋想着，手上的草藥抹了一層又一層，直到小孩“面目全非”他才終于住了手。
“去洗洗，準備吃飯了！”少年拍拍他的腦袋，小孩歪過頭。
少年他的手落到他肩上，小孩似乎很讨厭别人碰他的頭，少年一時給忘了，倒也不在意他的疏離。
這時，一個梳着牛角辮的小女娃噔噔跑了過來，紅彤彤的仿佛蘋果似的小臉在看到小孩時露出燦爛的笑容，“九咯咯……”
她還小，有些吐字不清，可那糯糯的童音配上那張可愛的臉，瞬間便讓人萌化了。
在看見他時，小孩眼中才有幾分柔軟。忽然小女娃摔倒了，擡頭，水靈靈的大眼睛透出水霧，可憐兮兮又委屈不已，“痛……”
小孩立刻上前，蹲到她身邊，将她扶起來，拍拍她身上的土，又揉了揉她的腦袋，小女孩瞬間就破涕為笑，“九咯咯，呲飯飯……”
他點頭，牽過她肉乎乎的小手，消失在視線中。
……
淩雪薇望着這一幕，隻覺得一股暖意自心口流出。
隻是虛影中為何會出現這場景？
最終，少年還是知道了小孩為何打架，原來是有人欺負了小女孩，小孩才會打了他們。
望着小孩的身影，臉上不由露出一抹笑來。
“走！今天咱們打山雞吃！”
“哦！吃雞喽！！”
“肉肉肉肉！”
……
一幫小蘿蔔頭簇擁着少年，朝着山中而去。
夕陽西下，餘晖灑在他們身上，美好而靜谧。
溫暖得讓人心醉。
隻是這樣的平靜，很快被打破。
小女孩死了。
被人活生生打死。
理由，是她弄髒了鎮上那位鎮長兒子的金絲線靴，被家仆活生生拖到街邊打死。等找到時，屍體已經臭了，旁邊還有野狗在吞食她殘破的身體。
那場景太過凄慘。
饒是淩雪薇看了，都不由動容。
所有孩子都被吓到了，唯有小孩一聲不吭，親手收殓了女孩的屍體，抱着她殘破的屍體一步步回到了茅草屋。
少年很擔心。
可小孩還是一如既往，不哭也不鬧，原本他以為他還小，還不知什麼是死。
直到親眼目睹那小霸王被淩遲而死的屍體，他才知道，自己錯了。
小孩依舊沒什麼表情，手上的刀卻一下又一下淩遲着那個死得不能再死的小霸王的屍體，皿沾滿他全身，就連臉上，都被濺上了許多。
他吓到了，等反應過來，忙奪了小孩手中的刀。
他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，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将這小霸王帶出來，也不知他從哪弄來的刀，但他知道，絕不能被人發現！
于是，最終他忍着惡心，将屍體分離，分批帶了出去近百裡，才找了個荒涼的地方埋了。那裡夜晚有野狼出沒，恐怕過不了幾日，屍體便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。
日子再次恢複平靜。
鎮長将四周翻了個底朝天，也沒找到自家“失蹤”的寶貝兒子，大悲之下一病不起。他心中很疑惑，他是如何将人帶出來的，可對上小孩冷沉的眼，卻問不出口。
自這以後，少年發現小孩對他的态度變了，偶爾也允許他摸頭了，還會時不時跟他說幾句話，雖然大多都是“嗯““好”“沒”這樣絕不超過兩個字的，但他卻很高興了。
可終究紙裡包不住火，他們的秘密被發現了，因為茅草屋中孩子有人告密，原因，竟是為了一顆糖。
那晚做得再隐蔽，還是被一個孩子看見了，那孩子本沒放在心上，直到有家奴打探，用一顆糖誘惑才無意透露那晚的事。
告密的小孩在鎮長的一聲令下，被家奴虐打身亡。
少年看着小孩的瘦弱身子，真不知是該恨還是該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