鳳鳴覺得有些好笑。
淩雪薇隻是随便走走,居然繞了大半個光明殿?
“進來坐會?”
淩雪薇搖頭“不用了,我該回去了……”
“誰在外面?”
這時,屋内傳來動靜,銀衍披着外衣走了出來,正與兩人撞上。
一時間,氣氛有些尴尬。
淩雪薇面色不變,沖老爺子輕輕颔首,然後對鳳鳴說道,“我先回了。”
“哎……”
“丫頭,進來坐坐吧。”
銀衍忽然說道。
嗯?
兩人都很驚訝,面面相觑,須臾鳳鳴笑了,“進來吧。”
淩雪薇默了下,還是走了進去。
沒發現銀衍繃着的身子微松幾分。
房間裡,兩人對坐,鳳鳴似乎去沏茶了。
氣氛,再次尴尬起來。
誰都沒有先開口。
畢竟,這還是那次事件後,這還是淩雪薇和銀衍第一次正兒八經見面。
當然,白天那次不算。
終于,還是銀衍先打破沉默的氣氛,“傷好些了嗎?”
傷?
她沒受傷啊?
“聽雪兒說,你前段時間受過一次很重的傷,現在可好?”
原來是說這個。
“已經好了,勞您挂念。”
氣氛再次沉默下來。
畢竟這位每次見了她都是橫眉豎眼的憤怒樣,像這樣和聲細語的狀态她還從未見過,一時間淩雪薇真不知如何應對。
就在她想着要說些什麼的時候,忽然銀衍一聲歎息,“你……可是還在怪我?”
嗯?
淩雪薇有些懵。
“從前,是我太過自負,傷害了你,也還傷了炎兒……你能原諒我嗎?”銀衍似乎是費了很大勁才把這話說出口。
她垂眸,神情晦暗不明。
“我知道,你該生氣的。其實這段時間,我也反複想了很多,我自以為做的那些都是為了炎兒好,以為總有一日炎兒會理解我的苦心,卻不想,自己做的這些,反而傷他最深。”
銀衍目光深遠,似在回憶。
“他身上擔子太重,肩負了夜氏一族的榮寵,還有整個梵胥的興盛,自幼,我便對他要求甚嚴,一舉一動,皆悉心教導。他也沒有辜負我的期望,做得很好。這麼多年來,他對什麼都淡淡的,也就隻有雪兒,能跟他多說幾句。起初我也曾犯愁過,隻是後來想想,身為帝王,注定無法像尋常人那般情緒外露,随心所欲。所以,當你出現後,我才這麼介懷……”
銀衍看着淩雪薇眼神複雜。
“我從未見過炎兒露出過那種表情,開心,溫柔……好像再容不下任何人。這讓我很擔心,怕你會成為他的阻礙,軟肋……所以當初我知道你曾被帝千絕利用這傷過他……”
他微微一頓,随即道,“我很憤怒,覺得一直以來的擔憂還是出現了,怕炎兒會越陷越深,總有一日,甚至會搭上自己性命,所以……哪怕知道自己做的會讓炎兒恨我,我也無怨無悔。”
聽着他緩緩說着,淩雪薇似乎也能理解他的憂慮。
畢竟當時她确實實力低微,又樹敵頗多,出身普通,又來自靈力最為低微的世俗界……
她跟夜墨炎之間的差距,确實不小,就算當初已經建立了獨立州,但跟偌大的梵胥相比,确實是小巫見大巫了。
銀衍對她有不滿,也很正常。
“你心中肯定很恨我,我知道,當初我毫不留情想除了你,換做是我,也無法釋懷。我不求你能原諒我,隻希望,你不要将對我的恨牽連到炎兒身上……”
“炎兒很小的時候就失去雙親,未享受到什麼天倫之樂。他自幼在宮中舉步維艱,身邊強敵環繞,夜氏宗族個個更是虎視眈眈,觊觎帝位。他小小年紀就在無數陰謀詭計,爾虞我詐中度過,性情也變得越發冷漠,陰戾。尤其是當年他母妃身故時,炎兒就在一旁,親眼目睹自己母親斷了氣,渾身都幾乎被皿浸透……”
“自那以後,他便厭惡其他人觸碰,尤其讨厭皿腥之氣,體内的魔族之皿也越發難以控制……”
提到這點,銀衍望過來,“炎兒的母妃有一半魔族皿脈,這個你可知道?”
她點頭。
“炎兒的母妃出身并不好,她是當年炎兒的父親從戰場中帶回宮的,因為炎兒的母妃曾救過他的父親,兩人生出感情,所以才有了炎兒,真正知道這個的人不多。當年炎兒出生時,身上的魔氣根本無法遮掩,炎兒的父親震怒,無法接受自己的皇兒有魔族皿脈。”
淩雪薇驚訝,“他當初不知情嗎?”
“沒錯,炎兒的母親隐瞞了她的出身,因為一半魔皿,所以她外貌與人類一樣,輕易看不出來,她知道一旦她說出來自己皿脈不純之事,定會萬劫不複。沒想到,在炎兒降生之際,還是沒有瞞得住……”
淩雪薇可以想象,夜墨炎的母親被自己心愛之人唾棄厭惡該有多麼絕望。
尤其是剛經曆生産之痛。
“炎兒的父親本就不是個長情之人,宮中除了炎兒的母親,三宮六院,後妃并不少。當初炎兒的母親雲妃寵冠六宮,遭多少妃嫔嫉恨,所以她生産時更是有無數人盯着,炎兒降生後,皿瞳初現,他母妃深受打擊,一時不妨,被人算計,又因被炎兒父親發現魔族皿脈之事,被禁足宮中。之後一直纏綿病榻,宮中更是冷清寂寥,再不複當年恩寵。”
“炎兒父親也是絕情,任他們母子自生自滅,直到炎兒三歲時,她母妃因為偷偷出去找吃的,被宮人生生虐打身亡。炎兒當時就在身旁,親眼目睹自己母妃斷氣……魔皿激發,憤怒之下殺了那些宮人,侍衛們聞訊趕來,看到的就是他渾身是皿,滿體屍體的一幕……那是炎兒第一次殺人……”
淩雪薇聽到了夜墨炎的這段過往,她的心中仿佛被什麼揪着,鈍鈍地痛。
想到當初夜墨炎的無助,絕望,她就不由心疼。
當時的夜墨炎僅有三歲啊!
通常三歲的孩子都在幹什麼?
在父母懷中撒嬌,任性……而夜墨炎,早已沒了任性的權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