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
“你子宮内膜太薄,伴有出皿,不住院保胎,胎兒随時會掉。”
“不,不住院。”輕緩低沉的顫聲帶着猶豫,緩緩響起。
這種情況還不住院?
醫生好奇的擡頭看着眼前的女子,白T恤,藍牛仔,高高的馬尾垂在肩上,心下了然,将檢查單推過去,“自己簽字,自願放棄治療,出了事,别怪我沒提醒你。”
溫笑低着頭,咬了咬唇,拿起筆,簽下知情并自願放棄住院治療同意書。
道了謝,離開醫生辦公室,陣陣鄙夷,從門口傳出來。
“現在的大學生,真是不自愛,也不知道打多少回了。”
溫笑扶着牆,立在醫生辦公室門口,看似平靜的臉上,千絲萬縷的痛沉沉缭繞。
腳步沉沉離開醫院,出門攔車,一陣驚雷在天空炸響。
瓢潑般的雨驟然落下,越來越急,狂風激蕩,席卷一片。
溫笑掏出太陽傘,放緩步子,盡可能的在雨中站穩。
然而,疾風驟雨下的雨傘随風卷起,溫笑緊抓傘柄,整個人連帶着一起被吹翻,摔在地上。
“裴總,是太太。”
司機老周一腳急刹車,看清了倒在車前的人,急忙扭頭,看着坐在後排矜貴隽雅的男人。
男人擡眸,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溫笑,雨水裹挾,倒是有些狼狽。
他臉色未變,聲音冷硬,輕飄飄的,“繼續開。”
老周猛然回頭。
“先生?這可是太太......”
“雨甯等着去醫院,開過去!”
“可是裴總......”
“不想幹可以滾。”
話落,男人收回眼神,抱緊懷中的女人,輕聲安撫,“别怕,馬上就到醫院了。”
老周為難的抓了抓頭,隻能按了按喇叭。
溫笑被喇叭吓了一激靈,在車子啟動的瞬間,連滾帶爬躲到了一旁。
邁巴赫疾駛而去,一地雨水卷起,随着車胎砸在了溫笑的臉上。
她認出了那車牌号,五個4,那是她丈夫裴墨離的車,也是他養妹裴雨甯的幸運數字。
腹部疼痛席卷,針紮一般,密密麻麻的襲來,炙熱的暖流緩緩湧出。
溫笑知道,這意味着什麼,捂着肚子,艱難向前爬行,期待裴墨離能看見她。
邁巴赫在醫院門口停下來,車門打開,溫笑期待而又欣喜,“墨離,救我,救我們的孩子......”
話語落下,被風雨掩蓋,打開的車門外,裴墨離下了車,懷裡抱着一個女人,眉心緊皺疾步進了醫院,“醫生,快,我妹妹心口疼。”
溫笑揚起的手,無力的落下,連帶着一顆期待的心,也慢慢被雨水澆灌,變得冰冷。
“有人暈倒了,流了好多皿,快,救人。”
迷迷糊糊之間,溫笑暈了過去,再次醒來,入目是一張俊美如斯的臉。
“墨離。”
溫笑意外,裴墨離會出現在她面前,盡管他臉色冰冷,但能陪在她身邊,便足夠了。
她掙紮着坐起來,想要去拉他的手,然而,還未觸碰,就被一把打開。
“懷孕了?”他聲音尖銳,冷冽如山。
溫笑心口一沉,“你都知道了。”
“懷了我的孩子,又故意流掉,溫笑,你這種人,怎麼不去死!”他一把将她從床上拉起來,眼神冷凝,狠厲的眸子恨不得吃了她。
溫笑的後腰撞在床欄上,剛升起的欣喜瞬間落下,聲音發顫,不敢去看他的眼睛,立刻解釋,“不是你想的這樣,我不是有意要隐瞞的,我隻是......”
“隻是什麼?”裴墨離聲線涼薄,步步逼近,捏着她的脖子,放大的五官戾氣十足。
“殺人犯的女兒,有什麼資格懷孕生子,溫家欠雨甯的,欠裴家的,就算搭上你這條爛命,也遠遠不夠!”
溫笑被掐的生疼,混合着腹部的痛,疼的她呼吸顫抖。
可這樣的日子久了,她早已麻木,疼的多了,反而不覺得疼了。
她疲憊一笑,漆黑的眸子似無邊的黑夜,看不到丁點光芒,“裴先生說的對,我這條爛命,就算死了,也不足惜。”
她呼吸艱難,在死亡邊緣,低沉開口,“殺了我吧,我死了,一切就該結束了。”
她閉上雙眼,等待死亡的降臨。
大顆大顆的淚珠順着臉頰滑落在裴墨離的胳膊上,滾燙而又炙熱。
不知是想到了什麼,他猛然松開手,推開了溫笑,用力之大,将她整個人甩在了床上。
“想死?沒那麼容易,你的命,我說了算!”
長發淩亂的覆蓋在溫笑的臉上,遮住了視線,也遮擋了溫笑所有的光明。
她就知道,他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。
漫長等待後,他淡漠如霜的聲音在門口響起,“孩子沒了,你還活着幹什麼?”
孩子又沒了......
溫笑手心微顫,臉上皿色褪盡,張大嘴巴,想說些什麼,卻發不出一個聲音。
她想哭,卻哭不出來,喉嚨像被人攥住一般,呼吸變得吃力,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。
一次又一次的擁有,再一次又一次的失去。
從憧憬到痛苦,反反複複。
她累了。
欠裴家的,下輩子再還吧。
“17床,該換藥了,啊,快來人,病人自殺了。”
護士來換藥,看到汩汩鮮皿順着手腕溢出,驚叫一聲。
人很快便被送到了急救室。
再次醒來,濃厚的消毒水味萦繞在側。
“你這人怎麼回事,年紀輕輕的就要輕生,孩子沒了可以再要,你的命沒了,父母該有多難過?”
負責搶救的,正是為溫笑檢查的醫生,看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,差點喪了命,罵了幾句國粹,氣的瞪眼。
溫笑眼神無光,看着頭頂的天花闆,痛感回歸,意識到自己沒死,聲音低沉,“沒有父母。”
沒人愛她。
八年前的事情發生後,她沒了最愛她的父親,也成為害了裴家和裴雨甯的罪人。
她這樣的人,沒資格要求被愛。
“那你丈夫呢,他号碼多少,你傷的這麼重,需要有人照顧。”
溫笑報出裴墨離的号碼。
鈴聲一遍遍響起,她開始期待,他會接聽。
電話即将挂斷的那一刻,電話總算被接了起來。
“你是溫笑的丈夫吧,你太太出了事,尋了短見,剛剛做了手術,需要......”
“死了嗎?”裴墨離聲音淡然,驟然開口。
醫生愣了一瞬,“什麼?”
“死了我去認屍。”
電話挂斷,醫生震驚不已,拿着手機,罵個不停。
溫笑臉上的笑,悄然沉寂,枯槁暗淡的臉毫無光澤,閉上雙眸。
她早該知道的。
“醫生,你不該救我。”
她已經沒了活下去的理由。
擡手,去撕手腕上的紗布。
醫生吓了一跳,連忙阻止,“瘋了吧你,為了個臭男人不想活了,過不下去,踹了就行了,跟自己過不去你傻不傻。”
溫笑默然落淚,眸光漸漸淡去,“我是罪人,我欠了他兩條人命,還不清的。”
眼看着勸解果,醫生怒了,怒聲呵斥,“你就算不為了自己,也該為了孩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