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桂花被沈绾吓了一跳。

　　腿一軟，癱坐在地上。

　　兩手拍地，開始哭訴：“老天爺啊，反了天了。兒媳婦還沒過門，就敢打婆婆，簡直沒天理啊。”

　　張桂花是大隊長媳婦，走到哪都有人巴結。

　　當即就有社員站出來幫腔：“你婆婆說話不好聽，但你也不能動手啊。以後都是一家人，紀家現在有困難，你體諒一下又怎麼了。”

　　沈绾冷笑：“我怎麼沒體諒，我不嫁，紀家連辦酒的錢都省了，這還不夠？”

　　張桂花“呸”了一聲：“你跟我兒子談了一年多，親過抱過，還定了親，你不嫁他還能嫁誰？”

　　沈绾反問：“談了一年多又怎麼樣，親過抱過又怎麼樣？結婚了都可以離婚，訂了婚，就不能退婚？”

　　張桂花被沈绾利索的嘴皮子氣得發抖。

　　張桂花：“不知廉恥，咱們随便找一個人問，都說不出你這樣不要臉的歪理。”

　　張桂花說完，朝看熱鬧的人裡一瞧。

　　指着剛退伍回來沒多久的顧衛東問：“衛東，你在外面待的時間長，你說說，外面的女人有這麼不要臉嗎？”

　　顧衛東表情嚴肅，糾正張桂花：“嬸子，最新版婚姻法規定，夫妻雙方，隻要有一方堅持要離婚，這個婚就可以離。訂了婚，也可以退。”

　　張桂花想着顧衛東是兒子的好兄弟，肯定會幫自己說話。

　　沒想到顧衛東在外面當兵當傻了。

　　張口就是這個法，那個法。

　　張桂花面子挂不住，朝沈绾的方向吐了口水。

　　罵罵咧咧道：“我說不過你，你等着，我回頭讓我兒子來收拾你！”

　　張桂花撂下這句狠話，麻溜的從地上爬起來跑了。

　　圍觀的人群也散了。

　　沈绾朝顧衛東投去感激的眼神。

　　兩人并不熟識，顧衛東點下頭，拎着手裡的藥離開。

　　沈绾轉身去扶一旁的外婆。

　　沈外婆看到沈绾，居然跟未來婆婆鬧成了這樣，急得都快哭了。

　　她紅着眼，連歎了好幾口氣：“你這孩子脾氣怎麼這麼大，張桂花心眼比針尖還小，你得罪了她，以後在紀家要怎麼過，你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！”

　　沈外婆又急又氣，擡起巴掌就往沈绾手臂上打。

　　沈绾忍着痛，語氣堅定：“外婆，紀家人看不上我，我不嫁了，我就在家裡守着你。”

　　沈绾話剛說完。

　　沈外婆一巴掌打在沈绾臉上。

　　沈绾白皙的臉蛋，瞬間紅腫起來。

　　沈外婆哽咽道：“不嫁？家裡還剩多少米？年底分糧，咱們能分多少？你不嫁是準備餓死？”

　　沈家隻有外婆和沈绾兩個女人，幹不了重活。

　　往年都是靠着大隊分的基礎口糧，再加掙的一點公分，飽一頓饑一頓的過。

　　今年先是大旱，又是大雨。

　　用腳指頭想都知道，大隊交完公糧，年底分到手的糧食有多少。

　　别家有餘糧，還能捱一捱。

　　沈家這種窮人家，就隻能等死。

　　沈外婆的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。

　　她拉住沈绾的手：“绾绾，外婆年紀大了，沒幾天活頭，死了就死了。”

　　“你還年輕，要好好活着。咱們大隊，也就紀江那小子還看得過去，外婆看着你嫁給他，才能安心閉眼啊。”

　　沈绾聽到這話，鼻頭一酸。

　　上一世，外婆也以為，自己嫁到紀家過上好日子，她能安心閉眼。

　　結果呢？

　　自己在紀家天天被磋磨。

　　連帶着外婆也為自己擔心，死了都沒閉上眼。

　　後來自己好不容易将買賣越做越大，日子好過起來。

　　但外婆卻永遠都享受不到了。

　　沈绾伸手擦掉外婆臉上的淚水，緩緩說道：“外婆你别擔心，我去掙錢，不嫁人也能養活你。你以後，就等着過好日子吧。”

　　......

　　沈外婆年紀大，受不了刺激。

　　被張桂花這樣一鬧，整個人頭暈眼花。

　　沈绾扶着外婆去屋裡躺下，撈起袖子進竈房做飯。

　　沈绾先打開了鬥櫃。

　　裡面除了兩顆吃剩的鹹菜，什麼都沒有。

　　又掀開米缸蓋子。

　　看到那點連缸底都蓋不住的米，忍不住拳頭握緊。

　　她一定要快點掙到錢，讓外婆過上好日子。

　　好在沈绾有上一世做生意的經驗。

　　她現在腦袋裡最不缺的，就是掙錢的法子。

　　沈绾利落的生火燒水，将刮起來的米淘幹淨倒進鍋裡。

　　又去竈房的角落掏了幾個紅薯，切成小塊丢進鍋裡。

　　紅薯粥煮好之後，沈绾先給外婆舀了一碗端進屋。

　　然後才從鍋裡挑了一碗紅薯出來，就着鍋邊吃。

　　吃完随便将碗一沖，沈绾就去堂屋扒拉。

　　她每年春秋，都會跟外婆上山去摘山貨，曬幹了放家裡。

　　後來外婆身體越來越差，沈绾就自己上山去摘。

　　畢竟她在地裡幹活不行。

　　隻能靠摘山上的榛子、蘑菇木耳之類的東西補貼口糧。

　　沈绾也是上輩子，靠倒賣小商品掙了錢。

　　帶着紀家人進城裡生活之後才知道，原來城裡人很喜歡吃這些山貨。

　　特别是冬天沒有新鮮菜的時候，曬幹的山貨最是搶手。

　　隻能說，掙錢的法子一直都在，隻是他們這些鄉下人不知道。

　　知道了也因為政策原因，不敢去賣罷了。

　　沈绾憑着記憶，找到了幾大筐曬好的山貨。

　　沈绾看着這些早就吃膩了的東西，兩眼放光。

　　這可都是錢啊！

　　隻可惜今天已經有點晚了。

　　紅星大隊離鎮上又遠。

　　隻能明天起早，趕拖拉機去鎮上賣。

　　......

　　第二天沈绾起了個大早。

　　出了房間才發現，外婆已經煮好飯了。

　　沈外婆将紅薯粥端到桌上：“绾绾起來啦，吃了飯再去鎮上，你身子本來就不好，不吃飯更沒有力氣。”

　　沈绾乖巧的坐下。

　　看到自己碗裡的米，明顯比外婆碗裡多了不少，輕歎了一口氣。

　　将兩人的碗一換，埋頭大口吃飯。

　　沈外婆先問沈绾的臉還痛不痛。

　　沈绾搖頭。

　　沈外婆又緊張道：“绾绾，那些山貨能賣出去？”

　　“外婆聽說，投機倒把被抓到，是要坐牢的。你别犟了，跟張桂花服個軟，嫁到紀家去過舒服日子多好。”

　　沈绾知道外婆是為了她好。

　　但她不知道。

　　在張桂花手底下讨生活，比做生意難上百倍千倍。

　　至于紀江，更不是個好人。

　　沈绾費力的将最後一口紅薯咽下去，一抹嘴：“外婆，嫁給紀江的事，你不要再說了。”

　　“等我下午回來，給你買軟和的糕點，你就知道，那些東西能不能賣出去。”